嗖!
嗖!
嗖!
院中,陳順安踩樁飛身。
百裡奔殺一夜,他毫無疲倦,反而在膏火暗香的影響下,顯得精神奕奕,好似打了雞血似的。
身如垂柳輕搖,氣血以一種不正常的流速,嘩啦啦流淌過經脈之中。
身體深處,龍象淬骨丹殘留的藥效被徹底榨乾。
忽然,
陳順安動作一滯,體內劈裡啪啦骨鳴如雷,共計一百零七聲響。
又是一粒氣血種子藏入骨髓深處。
數息後,
等陳順安再次恢複,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如有神助,自然而然施展出《肉飛仙》第二招打法。
腳弓上蹺,如蠍子吊尾,接連兩聲火燎燎的脆響,空氣都炸出漣漪來!
小蹺腿!
專攻對方小腿後側正中的承山穴!
一旦擊中,雙腿痙攣,腎腰如針紮!
陳順安大喜過望。
然而還不待陳順安過多思考。
下一刻,奇特亢奮抽然消失。
他頓時腳下一軟!
“我踏馬!!”
陳順安直接沒穩住,從梅花樁上跪了下來。
這場景,有些眼熟。
片刻後。
陳順安一臉疲憊,雙目空洞,左手扶牆,右手按腰,緩緩回到臥室。
他有種身體透支,精神空虛之感。
“不對!”
他猛地反應過來,目露驚恐之色,雙臂湧起幾分力道,把床挪開,直接把錫盒鎖進暗室裡。
太詭異了!
燒食期間,生龍活虎,念頭通達,哪怕是庸才也能一躍成為習武天驕。
一次修持,勝過平日十次!
但一旦停止燒食,便會茶不思飯不想,陳順安隱隱感到些許不安。
剛剛受刺激,他的氣血傳來些許異樣。
幾乎無需陳順安自己控製,《肉飛仙》便自動運轉。
似乎,《肉飛仙》有自己的生命般。
邪性!
“打死我都不能碰!”
陳順安咬牙。
而且,陳順安也沒必要去碰!
躺在床上,太陽穴陣陣刺痛。
不知過了多久,陳順安才淺淺睡去。
一夜輾轉,噩夢不斷。
……
“哥咧?哥?”
“哥,你醒醒!”
“哥咧,你咋了,彆嚇我……”
耳邊傳來淒淒切切的聲音,忽近忽遠,飄渺不定。
陳順安緩緩睜眼,隻見天光大亮,恍得人睜不開眼。
陳順安的聲音有些沙啞,
“婉娘?什麼時辰了?”
婉娘見陳順安轉醒,這才鬆了口氣,一手撐著床沿,身兒如柳前傾,探出另一隻手摸向陳順安的額頭。
“還好還好,並未發燒。哥你昨晚熬夜了?”
婉娘目光奇異的看了陳順安一眼。
洗衣皂角的清淡草木香傳來。
陳順安入目是一片香豔鼓脹的蒲團兒。
真是庸俗不堪!
陳順安本想這麼訓斥婉娘的。
但實在是太大了。
陳順安有些神情恍惚的站了起來,衣衫不整。
婉娘眼尖,視線下移,觸目驚心。
“啊!!”
尖叫聲傳來,嚇得婉娘邁腿就往屋外逃。
一夜噩夢,讓陳順安意識還有些模糊。
此刻看著倉皇而逃的婉娘,他下意識一把抓住婉娘的手。
誰知道婉娘此時毫無往日的慷慨和豪氣,臉色一片煞白,宛若被擒住的小白兔。
當即跪在陳順安麵前,對他作揖磕頭,乞求道,
“哥咧,你甭拿那個東西嚇我了!
章姐,章姐就是被你那東西毒死的,我給你端水遞茶、洗腳做飯、做牛做馬都不說個怨字,但……我還不想死!春紅不能沒我呀!”
【願念+1】
【願念+1】
…
接二連三的文字跳上眼前。
陳順安猛地一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
果然,生歹直崇拜,也能帶來信仰。
但此時的陳順安,卻有些意興闌珊。
他都快忘了自己那謠傳帶著劇毒了。
自從到了京師,這個秘密隻有章氏知道。
想來,是章氏悄悄告訴了婉娘。
最開始,陳順安是堅信自己沒問題的。
他曾悄悄觀察偷看過彆的男人,都大差不差。
可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五房媳婦都莫名其妙的撒手離去……
陳順安有些懷疑自己。
他那家夥,莫非真有毒不成?
陳順安鬆開手,有些疲憊的坐下,喉嚨乾澀的幾乎快冒火。
他將昨夜剩下的涼茶一飲而儘。這才揮揮手道,
“婉娘你出去吧,我緩緩。”
婉娘耷拉著腦袋,不敢去看陳順安。
畏畏縮縮的退出臥房,剛邁過門檻,她整個人緊縮的手腳立即就伸展起來,一溜煙跑進廚房。
“我沒病。”
坐在凳子上,陳順安雙眼開闔,目露一絲精光。
“或許,是我的四柱八字,命格有異。”
長白聖朝,無論達官貴人,還是窮苦百姓,都極為‘迷信’。
家家戶戶必備黃曆,每日出門都會看看今日吉凶。
這對於一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來說,是極為不可思議的。
“或許,等我接觸到修仙者,或者草籙圓滿,晉升九品神職,便會知曉其中隱秘。”
陳順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暫時將此事放於心底。
此乃遠慮。
陳順安轉而思慮起昨日的芙蓉膏火。
不用多想,芙蓉膏火一旦擴散流通於世麵,會對聖朝的格局造成巨大影響。
陳順安光是稍稍設想,便似乎看到許多武者鋌而走險,以武犯禁,治安崩壞,家破人亡的場景。
而且,
通州武清縣,距離南海府何止千裡?
想將芙蓉膏火運送至此,且避開聖朝的重重檢查,隻能走水路,借大運河而來。
光靠鬼市的陰錢崔,根本不可能做到這點。
武清縣乃是京師,定然有一股勢力,在背後默默促成此事。
“漕幫、碓房、阪野津渡的四大鍋夥、柴幫魚市?還是……咱水窩子?”
陳順安嘬了口牙花子。
畢竟水窩子也是京師一霸,手腳並不乾淨。
武清縣的東家們、北運河分會的轆轤頭,乃至大都水商總會那些白山人,為了牟取暴利,指不定做出啥事。
隻可惜,陳順安地位太低,難以接觸過多隱秘和真相。
“乾寧使團訪聖、走私芙蓉膏火、水窩子接二連三的墜井,這些事似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想到這,陳順安有些無奈。
他就想老老實實成神,送送福水,為什麼要苦苦相逼?
好在這些事,本質上並不是奔他而來,隻是不慎殃及池魚罷了。
“二流還遠遠不夠,香火!更多的香火!慶忌的升級、草籙的升格……”
陳順安心中泛起幾分緊迫感。
……
阪野津渡乃漕運重地,大運河樞紐,自然繁華熱鬨得緊,甚至有天子腳下第一津渡之稱。
津渡碼頭外的街上,星羅密布著上百家大商號。
有經營綢緞、洋布的“八大祥”,也有百年藥店長春堂、皮貨莊、帽莊、書局……
皆是亮堂堂的大院子,鱗次櫛比,迎來送往。
而就在一街之隔,臨江而建的窩棚區裡,卻是臟亂不堪,烏煙瘴氣,到處是聚賭、窩娼、黑拳、鬥蟈蟈……
隔三差五就能在街上看到無名倒臥,死相淒慘。
而來往路人神色冷漠,顯然早已習慣。
“怪了,青皮麻這兩天去哪兒了?”
“馬上就到抽簽換區的時辰了,咋還沒出麵?”
當日跟青皮麻一起收清潔費的那兩個混混,蹲在寶局對麵,抄著雙手,嘀咕兩聲。
不過每次換區的時候,他們這些鍋夥都有‘搬家’,或銷賬,或轉移往日所藏錢財的習慣。
畢竟鍋夥們雖然名義上都吃一鍋飯、睡一間屋,穿一套衣服。
但做兄弟,在心中,有錢永遠分不公。
大家該藏藏,該花花,私下一點也不含糊。
所以兩人皆以為青皮麻估計又去找船娼快活了。
但隨著時間流逝。
窩棚區上,有鍋夥敲著鑼鼓,沿街快走,吆喝著弟兄們集合抽簽。
直到這時,兩人猛地站了起來,對視一眼,心底齊齊冒出一個念頭。
不好,出事了!
青皮麻凶多吉少。
“快,你去通報三叉大將!”
“好好,那你去集合點告知兄弟們一聲!”
兩人互相說了聲,趕緊背對背離開。
而在走到街的儘頭,兩人腳步又猛地一拐,穿街過巷,撒丫子狂奔,就差原地飛起來。
似乎是在跟某人賽跑般。
然後,
兩人就前後腳的功夫,齊齊到了一堵破敗青牆的狗洞前。
兩人喘著粗氣,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一絲卑鄙的笑容。
兩人通力合作,一人掀開狗洞外的磚瓦,一人將身子鑽入狗洞中。
不消片刻,便扒拉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銅盒子。
上掛鐵鎖。
“哈哈哈哈……青皮麻果然把私房錢藏在這裡!之前那個倒黴鬼,也把錢也藏這兒的,都不知道換個花樣!”
一人竊喜連連。
一人則操起腳邊的磚塊,運勁使力,便將鐵鎖砸了個稀爛。
銅盒子應聲打開。
兩人卻傻眼了。
裡麵連一粒碎銀子都無,就幾百枚銅板,還有青皮麻所練的《狗拳》拳譜。
不是,青皮麻的錢呢?
都拿去嫖了?
不可能,青皮麻隻喜歡白嫖的!
兩人麵麵相覷,都有些頹然。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兩人分了臟,趕緊又封了狗洞。
剛走沒幾步,便見一人高馬大的漢子,直接將路口堵住,腮邊微露些赤須,又在上嘴唇交合,就似個魚叉。
大漢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
“兩位兄弟在這乾甚?還得讓我來請你們集合?”
三叉大將?!
此人便是宋寨主的麾下大將之一!
兩人心底一突,然後快走幾步,乾脆利落的將贓款都遞了出去。
三叉大將看了看,搖頭道,
“不夠。我可不信青皮麻,他就剩這點錢。”
兩人麵露苦色,對視一眼,這才悻悻的又掏出幾兩銀子來。
“哈哈哈……好兄弟好兄弟,有錢大家一起分,有婆娘大家一起上!這才是咱們西縣鍋夥的人!”
三叉大將滿意接過錢財,熱絡親切的摟摟兩人肩膀,這才大笑離去。
至於青皮麻到底死沒死,屍體在哪裡,凶手是誰。
在場幾人都沒在意。
這年頭,死人太正常不過了。
而且以青皮麻那自作聰明的性子,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這兩個混混,倒是想到了前兩日發生在銀錠街的事。
華仔、陳順安……
但兩人一聲不吭,壓根不欲多說。
三叉大將感受著懷裡沉甸甸的重量,心中暗想,
“鬼市的陰錢崔,說他那裡到了批尖兒貨,藥效非凡,就是貴了點。也不知錢夠不夠……”
見三叉大將離去。
兩個混混是敢怒不敢言,隻能低聲交談著。
“該再拉個人入夥。”
“嗯,還是按青皮麻的模子找……但這次,一旦發現對方失蹤,就開始分贓!”
兩人齊齊暗下決心,決定優化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