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鬼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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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月光朦朧。

距燕子塢數裡外,一處罕有人知的荒山破廟中。

楊露壓低了聲響,輕輕咳嗽兩聲,抓起兩把蟈蟈,也不燒火烤熟,直接就朝嘴裡塞。

這些蟈蟈個頭肥碩,品相極好,論滋補氣血,絲毫不遜色丹藥食補。

嘴裡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濃稠的汁液和蟈蟈的肉泥,一起在楊露嘴裡炸開。

味道並不難吃,反而有種草木的清香。

隻是黏糊糊的。

片刻後,

楊露的臉上頓時紅潤許多,一身傷勢徹底痊愈。

其實那日跟林守拙等人鏖戰,楊露隻是受了輕傷。

但那位神秘的輕功高手,給了楊露巨大的心理陰影。

他驚駭而走後,生怕冷不丁,那人又貼在自己身後。

這才一路潛逃,改頭換麵,隱於偏隅,準備傷勢徹底好轉了,再返回武清縣。

“隻是青罡洋火丟了,這可麻煩了。膏火的物資轉運,之所以能避開南海府的海關監督,可全靠這隻青罡洋火……”

楊露想到這,麵露愁容。

格機,格機……

忽然,平緩的腳步聲自廟外傳來。

楊露眸光一凝。

數息後,

便見門口出現一位白衣俠客,劍眉星目,背負一口長劍。

“月明星稀,風餐露宿,在下途徑此地,可否借宿一晚?”

白衣劍客看到廟中楊露,頗有禮貌的駐足門外,露出一板雪亮發光的牙齒。

楊露眉頭一皺。

這破廟隱蔽於藤蔓枝丫深處,往日裡除了偶爾進山伐木的樵夫會在此處落腳外,幾乎無人路過。

不過藝高人膽大,楊露也並無多少憂慮。

“請便就是。”

白衣劍客輕輕點頭,走進破廟,也不生火,掃出一片乾淨空地後,便獨自抱劍坐臥於楊露對麵。

閉目養神,默默搬運氣血。

見此,楊露稍稍放下心來,也入定調息起來。

時間流逝,廟外蟲鳴鳥叫不絕。

雞鳴三遍,日頭將升。

楊露緩緩睜開眼睛,視野凝聚。

便見一張俊朗如玉,目若點漆的臉,湊近在自己麵前,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卻是這白衣劍客,不知從何時起,就蹲在楊露麵前,竟一直默默觀察著他。

“你身上,果然有芙蓉膏火的味道。”

白衣劍客森然一笑。

“嗯?!”

楊露心中警覺大作,運足氣血,推拳打出,拳心似有雷鳴炸響,還未接觸到白衣劍客,已經將四周柴火、木料震得四散開來。

然而白衣劍客,隻是輕飄飄的一劍遞出。

這一劍,飄忽不定,時疾時緩。

落在楊露眼中,似乎是從四麵八方,周身各處而來。

躲無可躲,防不勝防!

“周天流炁劍,啯嚕會?!”

楊露猛地明白了什麼,瞳孔驟縮。

劍光稍縱即逝。

楊露宛若一座雕塑,突兀僵滯原地。

直到數息後,他的脖間才顯現出一絲清晰的血線來。

這一劍下去,不僅斬斷了楊露的咽喉,震碎了他的內臟,連他斬複的‘眼賊’,也哀鳴一聲,刹那寂滅。

病大蟲楊露,死。

“白滿樓,他隻不過是間接碰到芙蓉膏火,並未燒食,何需取他性命?”

無奈聲音傳來。

破廟外,由遠及近,一道身影快速掠來,躥進廟中。

卻是一名穿著件鼠灰色破舊大褂,體型清瘦,麵露苦色的男子。

此人看了眼楊露的屍體,臉上苦色更甚幾分。

“苦也苦也,好生生的一流武者,千辛萬苦修持至今,怎麼平白無故被打殺了性命!”

白滿樓站起身,回過頭來,神情如常道,

“芙蓉膏火,乃禍國殃民之毒藥,雖隻有個苗頭,但我輩俠客,豈可讓其泛濫?寧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白滿樓收劍入鞘,語氣凜然,

“凡是接觸過芙蓉膏火的,都得死!罵名,我白某來背!”

清瘦男子聞言,暗驚白滿樓的殺性深重,眼底掠過一絲不喜之色。

他苦著臉說道,

“此行我等入京,隻為掐滅自南海府到京師的這條販膏航線,將搜集的十二行勾結外邦的證據,交給皇帝老兒。

不求簡在帝心,隻為問心無愧,其餘的,切勿節外生枝。”

白滿樓奇怪的看了清瘦男子一眼,道,

“我又不是什麼殺人狂魔,跟那兩個從津門來的裝貨又不一樣……”

兩人又低聲交談了兩句,便一前一後離開破廟。

而那具生前眾星拱月,被稱為楊爺的屍體,卻跟一根草芥般,橫列於地,無人在意。

夜色如墨,山風掠過林梢,發出簌簌低語。

兩人立於峭壁之上,衣袂翻飛。

遠處,有一座縣城,一半昏暗,一半亮堂,還不算繁華。

而在縣城背後,百裡之外,卻有一座宛若人間天宮的煌煌城池。

朱樓畫閣懸彩燈,長街如練,笙歌隱隱浮空而來,哪怕相隔百裡,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恢弘古老之意。

“聖朝京師呐……數千年古都,不知多少風流人物,都憧憬齊聚於此。”

白滿樓目露向往之色。

清瘦男子苦澀道:“也不知有多少醃臢人,不平事。”

“嗬嗬……”

白滿樓笑了笑,不欲多說,縱身踏崖而下,身形如鶻掠寒潭,幾息之後,便沒入陰影。

清瘦男人在原地駐留片刻,也如煙雲般,朝白滿樓而去。

……

阪野津渡,鬼市。

哪怕不是第一次來了,陳順安依舊謹言慎行,身披黑衣臉戴麵具,還墊高了鞋墊,易容改形,生怕露出半點身體特征。

這鬼市距離三岔河不遠,坐落在一座石橋兩側,中間便是湍急的河道,

多有賊人來此銷贓,都是深夜來此做生意,攤主在麵前點一盞馬燈,燈芯撚得細若遊絲,就為了讓買主看不清楚。

什麼都賣,聖上爺小時候穿的黃馬褂、仙人坐化後留下的骨灰、從南洋府來的自鳴鐘和機械鐘表。

功法秘籍、活人流民……

反正各憑眼力,保假不保真。

天不亮就收攤走人,來也無蹤去也無影,一旦遇到不對,就往三岔河裡一紮,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沒幾個願意自討苦吃,下水追殺。

陳順安看也未看兩旁的小攤,更無詢價撿漏的念頭,低頭快走。

主要是當年,他剛進鬼市年輕氣盛,結果狠狠栽了幾次跟頭,被打眼了。

所以下定決心,不再碰閒散攤販上的東西。

隻去有固定窩點的棚販那裡。

叮叮咚咚打鐵的聲音傳來。

陳順安走到一間臨河搭建的鐵匠鋪,鋪頭不大,有一個主匠和三四個學徒,滿屋掛著各式兵器。

鋪麵最裡麵,祭祀著個火神神龕,香火嫋嫋。

“掌櫃的,我要打一件局製兵器。”

陳順安嘴裡含著鵝卵石,低聲說道。

這位主匠來曆神秘,鑄兵技藝極高,絲毫不遜色武備院那些掌甲胄兵器、弓矢靴履打造之職的大匠。

在這鬼市中名氣不小,隻要價格到位,甚至能為人量身打造上等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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