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話,陳順安並無十足把握,確定阿華就是暗害自己的凶手。
證據不足。
可是……
我大聖朝行事,不講證據,隻講實力。
我懷疑你,實力還比你強,那就夠了。
一切的證據不足,都會為我的實力讓路。
陳順安隻是稍稍試探,丟了塊磚頭出去,自然有狗被砸痛叫出聲來。
如今一看,陳某我沒有猜錯,你阿華果然是兩麵三刀的陰險之輩!
世風日下啊,現在的年輕後生是一代不如一代,仁義禮智信都快忘光了!
阿華、向掌櫃、莊坤三人進了屋後,便再未出門。
好酒好菜如流水般端進屋裡,看樣子,一時半兒是不會結束的。
陳順安見此,縱身一躍,隻在塔身的浮雕上輕點幾步,化解力道,便驟降十餘丈高度。
最終更如燕子掠空一般,貼著地麵,倏忽如風,朝遠方攢射而去。
陳順安準備發揮‘舉報大法’。
將此事捅給李掌櫃、趙東家。
阿華為一己私利,不僅暗害前輩,還勾結碓房。
這可不僅僅陳順安的私事,而是事關水窩子行規的大事!
此風不正,兄弟們互相猜忌、管片間離心離德……這是掘水窩子行當的根呐!
武清縣地麵繁華,夜色雖深,街巷之上也有行人往來,卻無人發現一道身影,追星逐電般一晃即過。
很快,陳順安到了李掌櫃住所。
二進院落,前有枇杷樹,後有小竹林,鬨中取靜,頗為符合李掌櫃的身份。
敲門聲響起,很快便從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老陳,你怎麼來了?”
這個點,李掌櫃本還在院中搖扇乘涼,此刻看到陳順安,不由麵露詫異之色。
“來來來,來得剛好,窨製提花的茉莉花茶,你老小子趕巧了,有口福!”
李掌櫃拉著陳順安的手臂朝院裡走。
院中有一小桌,擺放茶壺茶碗,小馬紮。
李掌櫃又去拿了個馬紮出來。
論他對陳順安的態度,遠比之前熱情得多。
其實對於陳順安的突破,李掌櫃恐怕是所有人中最高興的。
無他,利益綁定。
林守拙履曆過人,功績璀璨,東家早晚會賜下真功圖,助他破境一流。
屆時,區區一口濁水井,便再也留不住他了。
肯定會調去淡水井,甚至淡水古井,做其他的差事。
那麼,修上乘武功《肉飛仙》,輕功過人,卻又潛力耗儘的陳順安,便堪稱‘先天送水聖體’。
是林守拙走後,最好的招牌!
老一輩有陳順安等人,當做底蘊。
年輕一輩,有阿華,敢打敢拚,新鮮血液。
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啊!!
“李掌櫃,我有正事稟告。”
陳順安駐足,凝聲。
察覺到陳順安那嚴肅態度,沒來由的,李掌櫃心裡一跳,泛起不好預感。
果不其然,當他聽罷陳順安的描述,當即驚叫一聲,
“什麼?還有這等事?!”
臥房中,有孩童驚醒,一婦人趕緊溫聲哄睡。
李掌櫃頓時壓低了聲音,麵沉如水,
“老陳,這可開不得玩笑,會傷了兄弟和氣的……”
陳順安不語,隻是取出那混雜了鴆毒的鹿茸。
“真假與否,去萬隆碓房一觀便知。”
李掌櫃沉默了下,心底其實已經信了七七八八。
隻因說這番話的,是老陳陳順安。
他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心底的懊惱、遺憾、憤懣、憋屈等負麵情緒被快速壓下,等再次睜開眼後,已變得冷峻如鐵。
“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找林教頭,讓他朝左右兄弟井窩子借些二流好手來!我去找東家!”
“阿華這吃裡扒外的毒瘤,一定得除!而他跟碓房勾結之事,似乎也是我等的機會……”
李掌櫃眼中泛出冰冷的寒意,宛若月色下狩獵已久的狐狸,終於等到了葷腥。
……
“來,阿華兄弟,咱們之前是不打不相識,喝了這杯酒,咱們一笑泯恩仇!”
萬隆碓房,莊坤站起身來,給阿華敬酒。
阿華心性修煉還不到家,此刻臉上繃著,還記掛著前些日子兩人火並之事。
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之有求於萬隆碓房,阿華不得已喝了這杯。
“不知向掌櫃準備何時出手?今晚,陳順安必須死!否則,我和我阿爹,都寢食難安!”
桌上的大魚大肉,阿華毫無心情享用,頻頻催促。
阿爹?
莊坤和向掌櫃的神情有些古怪。
向掌櫃給阿華倒了杯酒,問道,
“我已下令,召集人手……對了阿華兄弟,你那厲壇旗,是何來曆,又該如何催動,效果如何?不妨給我們演示一番?”
“對對對!咱們這凡夫俗子,哪裡有機會碰到這等仙緣,反正夜還長,阿華兄弟不妨露一手?”
莊坤舔了舔開裂的嘴唇。
他的鎮壇木少了柄厲魂旗,總覺得不完整。
阿華無奈,隻能開口道:“此旗,乃祖上所傳。聽說是虎丘地區儺戲驅鬼,祭祀無主亡魂所用,隻需飼喂氣血……”
向掌櫃、莊坤兩人聽得極為認真。
但沒過多久,從屋外傳來某種竹筐背簍被打翻的細碎聲。
悶熱無雨的夜晚,似乎天地都是汗漉漉,讓人頗為煩躁。
所以初聽此聲,莊坤一拍桌子,怒聲站起,就要朝屋外而去。
向掌櫃將其攔下,冷聲道,
“你往哪去?我去看看……”
說罷,向掌櫃三步並兩步,推開窗,朝外一看。
月光淒冷,鬆柏樹影,四處無人。
隻是向掌櫃一看向鋪麵,頓時察覺到不對勁來。
燈籠搖曳,怎麼沒有人影?
不好!
向掌櫃猛地臉色大變,抽身後退。
卻聽得‘哢嚓’一聲炸響。
一道灰色身影從屋簷上一躍而下,雙臂氣血勃發,燈籠褲獵獵作響,駭然拳力,碾壓而來。
“林守拙?!”
看到來人,向掌櫃瞳孔驟縮,倉促之下護住麵目。
噗呲!
向掌櫃隻覺得宛若被一頭莽荒巨獸衝撞而過,一股恐怖奔騰的力道,轟然順著臂骨、肩膀摧枯拉朽般傳遞至全身各處。
隻是一招,向掌櫃渾身骨骼不知碎了多少。
每退一步,便噴出一口鮮血。
退至七步之外,更是麵如金紙,氣息萎靡,雙股顫顫!
林守拙如一隻猿猴,蹲在窗子上,左手撐牆,右手垂下。
他麵無表情的朝屋裡看了眼,瞅見了那驚慌失措的阿華。
林守拙歎了口氣,道,
“阿華,沒想到……真的是你。”
阿華急聲道:“林教頭,你聽我解釋!”
“林守拙!”
向掌櫃壓下翻滾的氣血,厲聲道,
“此乃我萬隆碓房,你單槍匹馬,豈敢擅闖?!”
“非也。”
林守拙揮了揮手,身後一根根火把亮起。
院中不知何時,居然站滿了人影,呼呲炸響的光亮,把眾人的麵容照得忽明忽暗。
林守拙道:“是興兵動眾。”
陳順安站在人群堆裡,模樣平平,存在感極低,左手舉著一根火把。
右手攥著一隻金錢鏢,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