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百官肅立。
武明空高坐龍椅,聽著戶部尚書趙得柱哭窮,說國庫裡耗子進去都得含著眼淚出來。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宮外傳來,穿透了厚重的宮牆,在莊嚴肅穆的金鑾殿上空回蕩。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嚇了一跳。
趙得柱的話,戛然而止。
咚——!咚——!
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沉重,壓抑,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
刑部尚書李正,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猛地變了顏色。
“這……這是……蒙冤鼓?”
他話音剛落,滿朝文武,無不色變。
蒙冤鼓!
大周立國百年,這麵鼓,就沒響過!
一旦響起,都意味著有驚天動地的奇冤,要血濺朝堂!
趙奕揉了揉眼睛,裝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問他爹趙昭:“爹,啥是蒙冤鼓啊?好吃嗎?”
趙昭氣得差點一腳踹過去,壓著嗓子罵道:“閉上你的狗嘴!這是要死人的!”
武明空的臉色,已經冷得能刮下三尺寒霜。
這已經不是伸冤了。
這是在打她的臉!
“陛下!”
一個禁軍校尉,連滾帶爬地衝進大殿,甲胄撞在金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在發抖。
“啟稟陛下!宮門外,有一刁民,身穿孝服,左手抱著一個烏盆,右手高舉《大誥》,身後……身後還跟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她……她敲響了蒙冤鼓!”
轟!
棺材!《大誥》!蒙冤鼓!
這三樣東西湊在一起,就是一道催命符!
“放肆!”
武明空猛地一拍龍案,那張絕美的臉,因憤怒而扭曲。
“反了!真是反了!”
“竟敢抬棺闖宮!她是要逼宮嗎?!是要讓全天下看我大周的笑話嗎?!”
滔天的怒火,席卷了整個金鑾殿。
百官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陛下聖明!”
趙奕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沒睡醒的困意。
“這種聚眾鬨事,挑戰皇家威嚴的刁民,就該直接打死!”
他一本正經地建議道:“不但要打死,還得把她那口棺材也給劈了!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滿朝文武,都用看瘋子的表情看著他。
這小子,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武明空也被他這番話給氣笑了,胸口劇烈起伏。
她死死地盯著趙奕,這狗東西,又在跟她玩心眼!
他越是這麼說,她越是不能這麼做!
否則,她這個女帝,就真成了一個濫殺無辜的暴君!
“夠了!”
武明空壓下火氣,重新坐回龍椅,那張冰冷的臉上,恢複了君王的威嚴。
“宣!”
……
片刻之後。
秦氏在兩個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了這座代表著大周最高權力的殿堂。
她身後,是四個禁軍,抬著那口黑色的棺材。
她懷裡,還抱著那個黑漆漆的烏盆。
當一個渾身縞素的女人,和一口陰森的棺材,出現在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時,那種視覺衝擊,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民女秦氏,叩見陛下!”
秦氏跪倒在地,不卑不亢。
“民女今日,不求富貴,不求榮華,隻求陛下,能為我那慘死的夫君,討一個公道!”
她的話,字字泣血。
內閣大學士魏崢,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大膽刁民!你有何冤屈,為何不按我大周律法,先去府衙呈狀?再不濟,也可去大理寺鳴冤!為何要行此極端之事,驚擾聖駕?”
刑部尚書李正也跟著附和:“魏大人所言極是!我大周法度森嚴,大理寺更是素有青天之名!你今日越級鳴冤,已是重罪!若無天大的冤情,你可知,你和你身後的家族,都將萬劫不複!”
兩個老狐狸,一唱一和,句句都是誅心之言。
他們是在逼秦氏,是在給她下套。
隻要她答錯一句,他們就能以“藐視法度”的罪名,將她當場拿下!
秦氏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趙奕看著這一幕,心裡冷笑。
他清了清嗓子,懶洋洋地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
“哎,你們說,這大理寺那麼公正,那他們辦案,是不是得給個回執啊?不然人家怎麼知道自己報過案了?”
這句看似無心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秦氏心中的迷霧。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大理寺卿陳子昂。
“回稟陛下!回稟各位大人!”
“不是民女不想去!是民女……去不了啊!”
“民女曾去大理寺鳴冤,可他們……他們連門都沒讓我進,就說我夫君是自己走失,拒不立案!”
“他們官官相護!一手遮天!”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陳子昂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他往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婦人一派胡言!我大理寺辦案,向來公正嚴明,絕無可能發生此等之事!”
“哦?”武明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那你的意思是,她是在誣告你大理寺了?”
“臣,不敢妄言。但此事,必有誤會!”陳子昂咬死了不鬆口。
他腦子裡,卻閃過他那個不成器的老表陳勇的臉。
前段時間,陳勇確實來找過自己,說是不小心弄死了一個外地行商,屍體混著泥燒成了瓦盆。
他當時隻覺得是件小事,便交給了劉彪去處理,讓他給那家人一點銀子,把事情壓下去。
誰能想到,這瘋女人,竟然能鬨到金鑾殿上來!
就在這時,秦氏那淒厲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狀告的,不是大理寺!”
她伸出那隻顫抖的手,遙遙一指,直刺陳子昂!
“我狀告的,就是他!”
“當朝大員,大理寺卿,陳子昂!”
“他草菅人命!官官相護!欲蓋彌彰!”
秦氏猛地扯開自己那隻原本緊握的手,將五根手指,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那五根手指,血肉模糊,指甲蓋都被掀翻了,青紫交錯,慘不忍睹。
“這就是證據!”
“我再去大理寺鳴冤,他們大理寺的人就對我用刑!說我再敢胡言亂語,就打斷我的腿!”
“陛下!這就是您治下的大理寺!這就是您倚重的肱骨之臣啊!”
轟!
金鑾殿,徹底炸了。
武明空的身體,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那張絕美的臉上,怒火,如同火山噴發!
她死死地盯著陳子昂,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陳!子!昂!”
“你!有!何!話!說!”
陳子昂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陛下!冤枉啊!臣冤枉啊!”
“此婦人所言,皆是汙蔑!臣……臣從未見過她!更不可能對她用刑啊!這其中必有天大的誤會!”
秦氏看著抵死不認的陳子昂,笑了。
那笑容,慘烈而決絕。
“好!好一個誤會!”
她轉過身,對著龍椅,重重一拜。
“陛下!民女雖然不認識這位道貌岸然的陳大人!”
“但民女,認得他的大表哥陳勇!”
“就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我若再敢踏進大理寺半步,就將我亂棍打出!讓我母女,曝屍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