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這一切,趙奕是真的累癱了。
回到縣衙後院的住處,他隻想一頭栽倒在床上,睡他個三天三夜。
剛推開門,兩個纖弱的身影就“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
是蘭希和蘭妍。
“大人!謝謝您!謝謝您的大恩大德!”
姐妹倆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磕得砰砰作響。
她們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但那份發自內心的狂喜,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我爹……我爹他被放出來了!腿也找了城裡最好的大夫在治了!”蘭希泣不成聲,“都是托了大人的福!我們姐妹倆……下輩子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您的大恩!”
“行了,起來吧。”趙奕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地上涼,彆跪著了。”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儘。
“從今天起,你們倆就留在我身邊,當個侍女吧。”
他懶得解釋太多。
“端茶倒水,洗衣疊被,這些總會吧?”
“會!我們什麼都會!”蘭妍連忙點頭,臉上是難以置信的驚喜。
能留在大人的身邊,對她們來說,就是天大的賞賜,是唯一的活路。
“那就行了。”趙奕擺了擺手,“去燒點熱水,本官要沐浴。累死了。”
姐妹倆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房間裡剛安靜下來,一個身影就跟門神一樣堵在了門口。
是趙長歌。
他手裡還提著那杆從不離身的練習長槍,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趙奕。
“哥。”
“乾嘛?”趙奕眼皮都懶得抬,“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我忙著呢。”
趙長歌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你……你真的要把她們倆留在身邊?”
“不然呢?”趙奕斜了他一眼,“放她們回去?你信不信,我前腳走,後腳趙無極那些沒死絕的親戚,就能把她們家給活吞了?”
“可……可這於理不合!她們是良家女子,不是奴籍!你這樣……你這樣和那些強搶民女的惡霸,有什麼區彆?”趙長歌的質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非黑即白的執拗。
趙奕樂了。
他站起身,走到自家弟弟麵前,伸出手,在他那寫滿了“正義”二字的臉上拍了拍。
“臭小子,書讀傻了吧?”
“區彆?”趙奕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區彆就是,那些惡霸,是把她們往火坑裡推。而我,是給她們找了個飯碗。”
他收回手,背到身後,慢悠悠地踱步。
“你以為這是話本小說?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然後雙宿雙飛?”
“我告訴你,現實是什麼。”
“現實是,我救了她們,她們的命,就是我的。我讓她們當侍女,給她們飯吃,保她們安全,這是交易。一個很公平的交易。”
趙奕轉過身,直視著趙長歌那雙清澈卻充滿困惑的眼睛。
“長歌,你得記住。你哥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一臉的神聖莊嚴,“這叫曲線救國!是救兩人生十四級浮屠的大功德!你那幾本破書裡,學得到這些知識嗎?”
“你……你這純粹是強詞奪理!睜眼說瞎話!”
趙長歌被他這套歪理邪說,衝擊得腦子嗡嗡作響,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隻覺得,自己手裡那杆長槍,蠢蠢欲動,很想往自己親哥那張欠揍的臉上捅一下!
“行了,回去練你的槍吧。”趙奕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等你什麼時候,能想明白這裡麵的道道,再來跟我說話。”
趙長歌氣得一跺腳,提著槍,扭頭就走。
看著他那氣鼓鼓的背影,趙奕撇了撇嘴。
小屁孩。
這操蛋的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
……
時間,一晃而過。
一個月的時間,子楊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趙奕的金錢攻勢和張頭的技術支持下,上千把嶄新的曲轅犁,被分發到了每一個農戶的手中。
拿到神器的農民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勞動熱情。
而那條承載著無數人希望的水泥官道,也如一條灰色的巨龍,一路向北,瘋狂延伸。
短短一個月,就已經修到了距離京城洛陽,不足三十裡的地方。
這天,趙奕正在工地上監工,李金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少將軍!新來的縣令大人,到了!”
趙奕點了點頭,拍了拍手上的灰,朝著縣衙走去。
縣衙門口,一個穿著七品官袍,麵容清瘦,氣質儒雅的中年人,正靜靜地等候著。
諸葛孔。
趙奕之前特意讓天一查過他祖宗十八代。
此人出身寒門,十年苦讀,卻因為沒有背景,被扔在一個清水衙門裡,坐了八年的冷板凳。
乾淨。
這是趙奕對他唯一的評價。
“諸葛大人。”趙奕主動走了過去,伸出手。
諸葛孔愣了一下,隨即連忙躬身行禮:“下官諸葛孔,參見欽差大臣!”
“行了,彆整這些虛的了。”趙奕把他拉了起來,“以後,這子楊縣,就交給你了。”
他帶著諸葛孔,一邊往裡走,一邊交代。
“路,還剩下最後三十裡,工部的圖紙和人手,我都給你留下了,按部就班就行。”
“農具,都分下去了。但光有工具不行,後續的漚肥法,還有糧食種子的改良,章程我也寫好了,你照著推行。”
“最重要的一點。”趙奕停下腳步,表情嚴肅起來。
“子楊縣的那些豪紳,被我殺了一批,但根子,還沒斷乾淨。”
“他們現在是怕我,等我走了,肯定會跳出來找你的麻煩。”
“你頂得住嗎?”
諸葛孔看著趙奕,他那雙沉靜的眼睛裡,透出一種讀書人特有的堅韌。
“大人放心。”
他沒有說什麼豪言壯語,隻是平靜地回了四個字。
“下官明白,大人您是把刀,披荊斬棘,為下官開了一路。”
“但路開了,要怎麼走,怎麼把它走得更寬,走得更遠,是下官的職責。”
“您這把刀,殺的是舊規矩,立的是新章程。下官若連這點新章程都守不住,那也枉讀了十年聖賢書,不如趁早回家種地。”
趙奕看著他,忽然笑了。
是個明白人。
“好。”他重重地拍了拍諸葛孔的肩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把一份厚厚的,寫滿了後續計劃和注意事項的冊子,交到諸葛孔手裡。
“這子楊縣,以後是你的了。”
交代完所有事情,趙奕一身輕鬆。
他帶著趙長歌,李金李銀,還有其餘人,踏上了回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