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內，一股混雜著汗水、皮革和泥土的濃烈氣息撲麵而來。
趙奕毫不客氣地走到主位，一屁股坐下，將那張虎皮大椅坐得穩穩當當。
他翹起二郎腿，對著依舊單膝跪地的李存孝抬了抬下巴。
“行了，起來吧，在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
“謝將軍！”
李存孝站起身，身形筆挺如鬆，像一尊鐵塔杵在那兒。
“不錯，練得很好。”趙奕隨口誇了一句，算是開了個頭，“短短三天，能把那群歪瓜裂棗整得有點人樣，你費心了。”
“為將軍分憂，是末將的本分！”李存孝說得擲地有聲。
“不過嘛……”趙奕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我這兒還有點小想法，你聽聽看，咱們探討探討。”
他站起身，在大帳中央踱步。
“你看啊，現在他們這隊列，亂糟糟的。我想著，咱們能不能統一一下動作？”
“比如，我喊‘向左轉’，所有人，都得用左腳的腳後跟和右腳的腳尖為軸，身體猛地向左轉九十度，雙腳靠攏，站得筆直。向右轉，就反過來。”
“還有，‘向後轉’，從右邊轉，一百八十度，動作要快，要猛！”
“最重要的是齊步走！我喊‘一’，所有人，左腳向前邁出！手臂要擺起來！我喊‘二’，右腳跟上！要讓兩萬人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一個人的！”
李存孝起初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腳後跟，什麼腳尖，這都什麼跟什麼？
打仗，不就是拎著刀子往前衝嗎？
搞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有什麼用？
可他越聽，臉上的表情就越凝重。
他是個純粹的軍人，腦子裡下意識地就開始模擬那個場景。
兩萬人的大方陣。
隨著將軍一聲令下，兩萬隻腳，同時抬起，又同時砸下！
“啪！”
整齊劃一，如同驚雷！
再一聲令下，兩萬人同時向右轉體，動作乾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那是什麼樣的場麵？
那股子令行禁止，鐵血肅殺的威勢，還沒開打，就能把敵人的膽給嚇破！
這已經不是烏合之眾了。
這是一支，被徹底磨平了所有棱角，隻剩下服從和殺戮本能的，百戰之軍！
李存孝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看著趙奕，那張粗獷的臉上，寫滿了震撼和狂熱。
這……這簡直是神來之筆！
站在帳篷角落裡，一直沒敢吭聲的李金李銀兩兄弟，聽著這番話，也是目瞪口呆。
還能這麼練兵？
李金捅了捅李銀的胳膊，壓低了嗓子，興奮地嘀咕。
“你聽見沒？這招牛逼啊！”
李銀連連點頭，臉上是如獲至寶的驚喜。
“學會了！學會了！等咱們以後當了官，也這麼練手底下那幫兔崽子！看誰還敢不聽話！”
倆人說得眉飛色舞，渾然不覺，主位上的那個人，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你倆，說什麼呢？”
趙奕的聲音，不鹹不淡地飄了過來。
李金李銀渾身一個激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沒……沒說什麼……”
“還敢講悄悄話？”趙奕的調門猛地拔高，“在這軍帳裡，當著本將軍和李將軍的麵，你們倆是在商量著怎麼造反嗎？！”
“來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
“把這兩個目無軍紀的夯貨，給我就地拿下！軍法處置！”
“將軍饒命啊！”
李金李銀“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裡都感覺熱乎乎的。
“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一直沒說話的趙長歌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求情。
“哥！他們不是故意的！你……”
“你給我閉嘴！”趙奕瞪了他一眼，“這裡是軍營！不是你家後花園！”
他看著跪在地上，抖得跟篩糠一樣的兩兄弟，還有那個一臉痛苦，不知道是真疼還是裝疼的親弟弟，隻覺得一陣心煩。
“都給老子滾出去！”
他指著帳篷外麵，不耐煩地吼道。
“不想在這兒礙我的眼，就滾回校場上，繼續操練！什麼時候練到天黑，什麼時候再滾回來吃飯！”
三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大帳。
整個大帳，瞬間清靜了。
趙奕這才重新坐下，對著李存孝，繼續安排。
“剛才說的那些，都記下了？”
“記下了！末將全都記下了！”
“好。”趙奕點了點頭，“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從今天起，所有新兵，三天一次五公裡！七天一次十公裡！一個都不能少！”
李存孝聽得眼皮子直跳。
這操練的強度，比邊軍最精銳的部隊，還要狠！
“還有……”
趙奕招了招手，示意李存孝湊近點。
他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副沉痛的表情，悄聲說道：“李將軍，有件事，我得私下裡，拜托你。”
“是關於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趙長歌的。”
“老太爺，之前特意把我拉到一邊囑咐了。”
趙奕的表情，變得無比沉重，眼眶都紅了。
“老太爺說，玉不琢，不成器。這小子，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這次把他扔到軍營裡，就是想讓你，替我們老趙家，好好地管教管教他！”
“老太爺就一個要求。”
趙奕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
“隻要彆打死，就往死裡操練！”
他抓著李存孝的手，說得情真意切。
“李將軍，老太爺，把他最疼愛的孫子，托付給你了啊！”
李存孝聽著這番話，虎目瞬間就紅了。
他想起當年跟著老將軍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場景，想起老將軍對自己的知遇之恩。
如今，老將軍竟然將孫子，如此鄭重地托付給自己！
這是何等的信任！
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少將軍！您放心！”
他猛地一抱拳，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您回去告訴老將軍！就說他李存孝，對得起他老人家的托付！”
“二將軍在我手底下，末將保證！一定讓他脫胎換骨！成才！必須成才！”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趙奕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搞定了這一切，趙奕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他還不忘叮囑。
“記住，兵可以往死裡練，但飯，一定要管飽！我答應過他們的，每天一頓肉，一頓都不能少！軍餉，也必須按時足額發放！誰敢克扣軍餉，我就砍誰的腦袋！”
“是！少將軍放心！”李存孝大聲應道。
離開了大營，趙奕騎在馬上，迎著傍晚的涼風，心裡樂開了花。
我的好弟弟啊。
讓你在子楊縣天天跟我唱反調！
讓你跟我講什麼於理不合！
落到你哥我手裡了，看不把你練出個人樣來！
他吹著口哨，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忙活了一天，累死了。
得趕緊回家，好好補補。
他一想到家裡那對嬌俏可人的雙胞胎姐妹，心裡就一陣火熱。
嘖嘖。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腐敗起來，就是他娘的帶勁！
回家！
必須回家！
摟著雙胞胎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