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趙奕和他爹趙昭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武明空高坐龍椅，鳳袍威嚴。
楚嫣然一身淡青色女官服，安靜地站在她身側。
內閣大學士魏崢，鎮國大將軍王朗，大理寺卿李正，三位大佬早已在此等候。
“人都到齊了。”
武明空開了口，直接切入正題。
“魏愛卿，那二百萬兩白銀，由你負責籌措糧草，即刻送往南平郡。”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往糧食裡摻點沙子。”
“陛下！萬萬不可！”
魏崢這老頑固，當場就急了，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漲得通紅。
“糧食裡摻沙，百姓如何下咽？此舉與謀害災民，有何區彆？！”
不等武明空發話，趙奕就站了出來。
“魏大人，此言差矣。”
他衝著魏崢，露出了一個“你太年輕”的表情。
“這不叫謀害，這叫精準扶貧！”
“您老想想，真正餓到要死的人，他會在乎飯裡有沙子嗎？可那些想要倒賣救災糧的奸商，他們肯吃帶沙子的飯嗎？”
“咱們這麼乾，就是為了確保，每一粒糧食，都能進到真正災民的嘴裡！”
魏崢張了張嘴，被這套歪理邪說，給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武明空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下一個議題。
“南平郡的局勢，必須有朝廷重臣前去坐鎮，主持大局。”
“諸位愛卿，誰願前往？”
“陛下！末將願往！”
鎮國大將軍王朗，想都沒想，一步跨出。
他那張刀削斧鑿的臉上，全是殺氣。
“末將此去，定將那些囤積居奇的奸商，貪官汙吏，殺個乾乾淨淨！還南平郡一個朗朗乾坤！”
武明空揉了揉太陽穴。
讓你去？
怕不是災民還沒餓死，當官的不分好壞就先被你給殺了一半。
她擺了擺手。
“王將軍鎮守京畿，責任重大，不可輕動。”
她又看向另外兩人。
“李愛卿？魏愛卿？”
李正連忙躬身：“陛下，臣不善此道，怕是會誤了大事。”
魏崢也苦著臉：“陛下，臣年事已高，怕是經不起這路途顛簸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個百無聊賴，正在摳指甲的趙奕身上。
趙奕心裡瘋狂吐槽。
我操！
我是影衛指揮使，兼工部侍郎！
我不是救火大隊長杜聿明啊！
什麼破事都找我？
他爹趙昭，在旁邊悄悄碰了他一下，瘋狂使眼色。
彆動！
千萬彆動！
你個狗東西要是敢開口，老子回去打斷你的腿！
趙奕接收到了他爹的信號，然後，果斷地無視了。
他上前一步，一臉的“舍我其誰”。
“陛下，臣，願往！”
趙昭眼前一黑，差點當場去世。
完了。
我這逆子！
武明空臉上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
“好。”
“趙愛卿，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法子？”
“有！”趙奕的腦子轉得飛快，“朝堂上的諸公，已經為國分憂了。那洛陽城裡，那些富得流油的狗大戶，總不能一毛不拔吧？”
他嘿嘿一笑，那表情，活像個準備剪羊毛的屠夫。
“我提議，朝廷可以出售一批低等榮譽爵位！什麼‘樂善好施’、‘精忠報國’，名頭隨便起！一個名額，換個十萬石二十萬石糧食！隻給名分，不給實權！”
“好主意！”王朗一拍大腿，“他們要是不買，老夫親自帶兵去‘勸’！”
“當然，”趙奕又補充道，“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還得先從國庫調糧，火速運過去，先穩住災情再說。”
武明空徹底放心了。
這個狗東西，雖然無恥，但辦事，是真的靠譜。
“準了！”
她一錘定音。
“趙奕，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南平郡之事，由你全權負責！不必事事請奏！”
楚嫣然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在殿中侃侃而談的男人，心頭百感交集。
這個男人，時而無賴，時而冷酷，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拿出讓人拍案叫絕的法子。
……
從禦書房出來。
趙昭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揪住趙奕的胳膊，壓低了聲音，怒氣衝衝地念叨。
“你個逆子！你是不是瘋了！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就顯得你能是吧？！”
趙奕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爹。
“爹，您這話說的。”
“要不是您老人家不努力，我用得著這麼拚命嗎？”
“您看看您自己，這麼大歲數了，連個國公都沒混上！我出去跟人打架，都不好意思報您的名號！”
“您有空在這兒念叨我，不如多想想您自己的問題！”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趙昭的天靈蓋上。
他那張黑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
他感覺自己一口老血，已經衝到了喉嚨口。
強行平複心情？
忍？
忍不了了！
趙昭猛地彎腰，一把就脫下了自己腳上的官靴，那動作，一氣嗬成。
“我他媽今天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他舉著鞋底板，就朝著趙奕追了過去。
趙奕撒腿就跑。
“哎！爹！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有話好說！”
“我說尼瑪！”
父子倆，一個追，一個跑，在皇宮的走廊上，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巡邏的禁軍看到這一幕，全都傻眼了。
幾個膽大的，趕緊衝了上來，死死抱住了趙昭的胳膊。
“趙尚書！趙尚書您消消氣！”
“冷靜！冷靜啊！這可是在宮裡！”
被攔下來的趙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他看著那個躲在禁軍身後，還衝他做鬼臉的逆子，心裡的火氣，慢慢消下去。
不能上當！
這狗東西，就是故意氣我！
他把鞋子重新穿好，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官袍，指著趙奕的鼻子，恨恨地罵道。
“你等著！遲早有一天，你老子要被你活活氣死！”
……
與此同時，禦書房。
武明空看著身旁，那張寫滿了擔憂的俏臉，忽然問了一句。
“嫣然，你想不想……也去一趟？”
楚嫣然一愣。
隨即，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想！”
“好。”武明空歎了口氣，“那你就以朕的特使身份，跟他一起去。”
“給朕，看好他。”
“彆讓他，真給朕整個什麼‘保全一部分，犧牲一部分’的混賬事出來！”
……
趙奕好不容易擺脫了他那個暴怒的老爹，晃晃悠悠地就出了宮門。
他坐上馬車，直奔謫仙樓。
剛到門口，就對著一個守在暗處的影衛，吩咐了一句。
“讓天一，來我房間見我。”
說完，他徑直上了樓。
人還沒坐穩，一道香風就撲了過來。
柳如煙跟隻沒骨頭的貓似的，直接掛在了他身上。
“我的好大人，您可算是想起奴家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趙奕拍了拍柳如煙的屁股。
“有正事。”
柳如煙不情不願地從他身上下來，扭著腰肢，一步三晃地走了出去。
天一推門而入，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在看到趙奕的時候，還是出現了一絲波動。
趙奕翹著二郎腿，斜著眼看他。
“天一啊。”
“屬下在。”
趙奕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馬鞭和蠟燭的事，現在連宮裡掃茅廁的太監都知道了！你這消息傳播能力，我看是獨步天下，要不然，回頭跟陛下提議提議，調你去禮部，主管天下輿論，你覺得怎麼樣？”
天一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他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
趙奕發泄完了，才擺了擺手。
“行了，說正事。”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我要去南平郡了。”
“把手底下人，給我撒出去！”
“我要知道南平郡所有的一切！官員、士紳、糧商、地痞！一碗米到底賣多少錢，一個饅頭要幾個銅板！誰家有糧，誰家在鬨事！”
“在我抵達之前，給我一份完整的情報！”
天一猛地一抱拳，聲音鏗鏘有力。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