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條件。”
電話那頭,葉辰的聲音,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麵前的溫情和懇求,露出了下麵冰冷的交易本質。
葉建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劉梅也屏住了呼吸,緊緊地攥著電話線,仿佛那是兒子的救命繩。
隻要有條件,就說明還有希望。
無論是什麼條件,金錢,權力,隻要是他們能給的,他們都願意。
葉建國搶過話頭,聲音急切。
“你說!隻要我們能做到,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仿佛在審視著他們的卑微和急切。
然後,葉辰的聲音,再次響起。
平淡,清晰,卻帶著一種足以將人靈魂凍結的殘忍。
“想讓我救葉凡,可以。”
“你們兩個,現在,立刻。”
“從你們坐的沙發那裡開始,三步一叩首,跪到電梯口。”
“然後,我會考慮一下。”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葉建國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像是沒有聽懂,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懂了。
三步一叩首。
跪到電梯口。
這幾個字,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進了他的耳朵,紮進了他的大腦。
他堂堂市府主任,在江城呼風喚雨幾十年。
讓他,在這個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裡,行此大辱?
這已經不是條件了。
這是審判。
是把他葉建國的尊嚴,按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踩。
劉梅也懵了。
她張著嘴,臉上的淚痕還未乾,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她想過葉辰會提很過分的要求,但她沒想到,會是這種……誅心的要求。
在短暫的死寂之後。
一股滔天的怒火,從葉建國的胸腔裡,轟然炸開。
他的臉,因為極致的憤怒,瞬間漲成了紫紅色。
“葉辰!”
他對著話筒,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那聲音,在大堂裡回蕩,引來了最後幾名員工驚恐的目光。
“你這個畜生!”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我是你父親!!”
“你竟然敢讓我給你下跪?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會遭天譴的!”
他氣得渾身發抖,握著電話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將那塑料外殼捏碎。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這巨大的羞辱給衝垮了。
他隻想發泄,隻想用最惡毒的言語,去咒罵電話那頭那個讓他顏麵儘失的逆子。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反駁。
沒有爭吵。
葉辰隻是靜靜地,聽著他歇斯底裡的咆哮。
這沉默,比任何回罵都更具殺傷力。
它像一麵鏡子,照出了葉建國此刻的無能和狂怒。
照出了他的色厲內荏。
當葉建國的咆哮聲因為喘不上氣而漸漸弱下去時。
“哢噠。”
一聲輕響。
電話,被掛斷了。
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從聽筒裡傳來,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他剛剛那番徒勞的怒吼。
葉建國舉著聽筒,愣在原地。
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言語,都隨著那一聲輕響,被打回了肚子裡,堵得他胸口發悶,幾乎要吐出血來。
他輸了。
從氣勢上,就輸得一敗塗地。
葉辰根本不屑於和他爭吵。
他隻是把條件擺在那裡。
一個冷酷的,不容置喙的選擇題。
要麼,跪。
要麼,就等著給葉凡收屍。
大堂裡,再次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葉建國的手,無力地垂下,話筒從他手中滑落,砸在茶幾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
屈辱,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想走,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想回到自己的地盤,動用所有的力量,去報複那個畜生。
可是,他不能。
葉凡的慘叫聲,還在他耳邊回響。
他被困住了。
被他自己的兒子,用他最看重的另一個兒子的性命,死死地困在了這座屈辱的牢籠裡。
他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一邊是燃燒的怒火和破碎的尊嚴。
一邊是為人父母,那無法割舍的骨肉親情。
兩種情緒,在他的身體裡瘋狂地撕扯,讓他痛苦不堪。
劉梅看著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
她知道,這個要求,對丈夫來說,意味著什麼。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嗡嗡……嗡嗡……”
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是劉梅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裡傳出來的。
這個聲音,打破了僵局。
劉梅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是葉凡的媽媽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男人焦急的聲音。
聽起來有些耳熟,好像是葉凡的某個朋友。
劉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是!小凡他……他怎麼樣了?”
“阿姨!不好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了恐慌。
“我剛才托人打聽了一下,省城王家那邊的人,好像等得不耐煩了!”
“我聽說……他們說,要是你們家再拿不出點誠意來,他們就要拿小凡開刀,殺雞儆猴了!”
“阿姨!你快想想辦法啊!我……我聽那邊的人說,他們真的要動手了!再晚……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啪嗒。”
手機,從劉梅的手中滑落,掉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最後一根稻草。
這通電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索。
如果說,葉辰的條件是誅心。
那麼,這通電話,就是催命。
劉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腦子裡所有的念頭,所有的猶豫,所有的掙紮,都在這一刻,被巨大的恐懼所吞噬。
她什麼都顧不上了。
臉麵,尊嚴,屈辱……
在兒子即將被毀掉的人生麵前,這些東西,都變得一文不值。
她猛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那兩扇緊閉的電梯門。
那裡,通往她兒子唯一的生路。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還在痛苦掙紮的丈夫。
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決絕。
然後。
在葉建國震驚,憤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劉梅推開了麵前的茶幾,站起身,走到了空地上。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
雙腿一軟。
“噗通”一聲。
她的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
那聲音,沉悶,而又清晰。
回蕩在空曠的大堂裡。
也重重地,砸在了葉建國的心上。
劉梅跪在那裡,深深地,低下了她曾經高傲的頭顱。
她看著葉建國,淚水再次決堤,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和哀求。
“建國,我求你了……”
“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