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紅綢,火燭高燒。
雕花描金的紅木床懸著大紅紗帳,上麵繡著精美的鴛鴦戲水。
大紅蓋頭垂下,沈聽眠眼底藏著的期待和歡喜幾乎要溢出。
今日,她終於如願嫁給了齊哥哥。
木門從外被人打開,或許是因來人匆忙,那步子密如鼓點。
沈聽眠以為是齊司禮,心中甜蜜如糖:“齊哥哥不必心急,我已是你妻……”
“咻——”的一聲響劃破空氣,有人重重摔在地上,死死扒著沈聽眠的嫁衣:“小姐,小姐快跑!”
是春曉!
隻是她為何這般氣若遊絲?
察覺到不對勁,沈聽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她還未將蓋頭取下,隻覺心臟一陣寒涼。
“還是要多謝姐姐,死到臨頭了,還特意為妹妹準備這麼多嫁妝。”
沈茱萸猛地掀飛沈聽眠的蓋頭,手中匕首在她臉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姐姐這漂亮的臉蛋,可真令妹妹羨慕啊。”
言罷,又落下一刀。
沈聽眠癱倒在地,心臟的疼痛不及心中悲痛,她看向旁邊已經死去的春曉,心中一片陰靄。
沈茱萸將她的視線扭回,帶著傷痕的臉放大:“姐姐這麼傷心,不如妹妹送你下去陪她。”
沈聽眠瞳孔睜大,臉頰滑過染血的淚,不可置信地道:
“茱萸,我待你如親姐妹,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就算你今日如願殺了我,齊哥哥也不會放過你的!”
今日是她們兩姐妹共同出嫁的日子,沈茱萸也穿著華麗的嫁衣,隻是沈聽眠不明白,沈茱萸為何在齊府。
沈茱萸嬌笑一聲,天真地起身跑開,倚在後麵提著劍的齊司禮身上,嬌嗔幾聲道:
“齊哥哥,姐姐說你不會放過妾身呢。”
齊司禮唇角一勾,帶血的手撫過她的臉頰:“今晚確實不能放過你這個小妖精。”
“討厭!”沈茱萸嬌嗔一聲,粉拳輕輕落在他胸口上。
“你們……早便勾搭在一起了。”
沈聽眠猛地咳出一口血,卻突然仰頭癲狂大笑。
她雙眸中映著齊司禮手中帶血的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才她心臟那一劍,是她愛慕已久的夫君所刺!
沈茱萸滿是恨意的眸看著她,道:
“我和齊哥哥本就青梅竹馬,若非你爹橫插一腳,倚仗權勢給你和齊哥哥訂下婚約,我早便是將軍夫人了。你覬覦我的齊哥哥這麼久,我好恨你啊,姐姐。”
“不過我在三年前的大戰,已將邊防圖送予敵國太子,侯爺戰敗而亡,也算是親自將他送入地獄,報了搶夫之仇。姐姐,今日我便送你去見你的親生父母,可好?”
“終於不用繼續忍著惡心裝姐妹情深了。”
說罷,她如釋重負般,低低笑了起來。
“父親竟是被你們害死的!”
沈聽眠嘶厲的喊聲從喉嚨深處掙出,帶著絕望的嗚咽,“父親母親視你為己出,將你當做親生骨肉對待,你卻恩將仇報!你個毒婦!”
侯府養女和她未婚夫早便苟合,還聯合害她全家,她竟毫不知情。
她簡直是個笑話!
沈茱萸原本姓李,其父李想曾是沈家軍副將,在李茱萸六歲時,為救沈侯爺隕命。
李父死後,李茱萸的母親便跟人跑了,沈侯爺見李茱萸孤苦無依,便收了李茱萸為養女。
李茱萸人前乖巧溫順還聽話。
沈聽眠也很歡喜自己得了個妹妹,有好東西先給她,也時常與她說起體己話。
誰知這個妹妹是個披著羊皮的狼,恨她已久,現在要親手了結了她。
齊司禮擦儘長劍沾著的血,看著沈聽眠的目光,沒了平日裡的溫文儒雅:
“伯父不死,這軍功高官,還有侯府的家財萬貫,又怎會成我齊府囊中之物。要怪,就怪你太天真了,沈聽眠。”
多麼可笑啊,平日裡眠眠長眠眠短地哄騙於她,隻為了啖她肉,飲她血!
想當初,齊司禮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主客司主事,若非齊司禮兒時救了落水的沈聽眠,沈聽眠便纏上了齊司禮,說什麼非他不嫁,鬨得滿城達官貴人知曉,沈父又豈會為他們訂下娃娃親?
“是我害了父親母親……”
沈聽眠心臟如有萬刀亂絞,碎得稀爛,“我後悔了,父親。”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嫁衣上的龍鳳紋樣早已染血,變得猙獰不堪。
“你們這對狗男女,我要殺了你們!”
沈聽眠還未撲向他們,便滯留在空中,她目光看向腹部的匕首,眼中的仇意和絕望幾乎要將她吞噬。
沈茱萸將匕首插得更深,俏皮一笑道:
“姐姐還是快些死吧,莫要耽擱了妹妹與齊哥哥的良辰吉時。”
這時,屋外傳來齊夫人不耐煩的聲音:“不過一個賤人,怎的處理得如此之慢?”
“是母親,母親會救我……”
沈聽眠將最後的希望寄托於門外的齊夫人,拚命呐喊,“母親救我!”
“齊哥哥,你說她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像一條亂吠的狗啊。”
沈茱萸又刺了幾刀解氣後,便回到齊司禮懷中:“母親說姐姐像極了她母親,要我們狠狠折磨姐姐一番呢。”
“殺了便是,折磨她浪費時間,莫要錯過良辰吉時洞房才好。”
齊司禮猛的一腳,將沈聽眠踢到門邊,又將沈茱萸抱起,邁向木床時向外麵喊了聲:
“母親將人放進來便是,我們要與沈聽眠一同洞房。”
房門被人一開一合,兩個乞丐男人進入沈聽眠模糊的視線,猥瑣地向她伸出了手:“小美人,讓哥哥來疼惜疼惜你。”
“不!你們是誰,你們不要過來……”
她費儘全力挪動身體躲避,可她身上全是傷口,全力也隻是挪動分毫。
這些是齊夫人放進來的人。
她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將齊夫人當作親生母親對待,還未入門便經常出入齊府行兒媳之事,更是在她生病時為她侍疾,為她求醫。
為什麼連她也要害自己?
沈聽眠大腦一片空白。
幾隻手在她身上來回摸索,在腰帶解開的刹那,沈聽眠拿起沈茱萸隨手丟掉的匕首,割頸自戕。
匕首“當啷”一聲落地,她仰麵倒在冰冷的地麵上,目光粘在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上。
李茱萸、齊司禮……若有來世,我定要飲爾血,啖爾髓,讓你們不得好死!
直至意識消散的瞬間,她的恨意已化作滔天大火。
不知過了多久,沈聽眠隻覺一股燥熱往身體裡鑽。
渾身就同被扔進了蒸籠,耳畔卻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沈聽眠努力抬了抬重得如墜了鉛塊的眼皮,眼睫如同被膠水死死粘住,怎麼也睜不開。
周遭似有烈焰,火熱的氣浪如天羅地網般裹挾住她,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她感到有人抱著她,耳畔是春曉在大喊:“有沒有人呐,有沒有人來救一下我家小姐呐!救命啊!”
這下,她終於知道抱著她的是春曉。
春曉還沒死……她緊閉的眼角滑出晶瑩的液體。
可是,她們明明已經死在齊司禮和李茱萸手中,為何……
她還未有過多的思索,意識便漸漸地沉重起來。
意識沉入深淵的最後一刻,她隻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寬厚有力的胸膛裡,鼻腔還湧進一陣暗香……
醒來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紗幔,沈聽眠一時不知天地為何物,睜著眼出神,剛一起身坐起,春曉便端著藥進來,見她醒來,忙小跑過去,臉上的關心幾乎要溢出來:
“小姐,你可要嚇死奴婢了!”
沈聽眠看著生龍活虎的春曉,眼眶微微泛紅,雖然不知為何,但她真實地知道——
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