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星的鐵鏽色天空,永遠掛著兩顆昏黃的恒星。
林辰把最後一塊“鐵紋獸”的肉塞進嘴裡,鹹澀的油脂在喉嚨裡炸開。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汙,低頭看向腳下深褐色的土地——這裡是黑岩星最外圍的“灰霧區”,距離林家聚居地還有三十裡路程。
“辰哥,今天收獲不錯啊,這頭鐵紋獸夠族裡吃三天了。” 旁邊的少年林虎甩了甩沾著血的戰斧,斧刃上的缺口在昏光下泛著冷意。
林辰沒應聲,右手下意識摸向胸口。隔著粗布衣衫,那塊冰涼的星紋石正貼著皮膚,不規則的紋路像活物般微微發燙。這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東西,隻說“關鍵時刻能保命”,可十六年來除了偶爾發熱,再沒任何異常。
他今年十六歲,在林家同齡人中不算最壯實,但握著“黑鐵矛”的手比誰都穩。黑岩星的規矩簡單粗暴:能殺多少異獸,就能分到多少食物。上個月的“獸潮季”,父親為了掩護族人撤退,被三頭“鋼甲狼”撕碎在聚居地的木柵欄上,現在那片暗紅色的血跡還沒徹底乾透。
“走了,該回去了。” 林辰扛起鐵紋獸的屍體,這頭半噸重的異獸在他肩上輕得像捆柴禾。三年前覺醒的“星力”讓他力氣遠超常人,族裡的老人們說,這是成為“星徒”的征兆——黑岩星流傳最廣的傳說裡,星徒是能觸摸星空的。
兩人剛走出灰霧區的密林,一陣刺耳的獸吼突然從聚居地方向傳來。林辰猛地抬頭,隻見西北方的天空騰起一股黑紅色的煙塵,那是異獸突破防禦時才會出現的景象。
“是……是赤血獸群!” 林虎的聲音發顫,“上個月獸潮季都沒出現過這麼多!”
林辰的心臟像被鐵鉗攥住。聚居地裡除了老弱婦孺,能戰鬥的隻有二十多個青壯,根本擋不住赤血獸群——那種渾身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異獸,一口就能咬碎黑鐵打造的盾牌。
“你去通知東邊的張獵戶,讓他帶所有能戰鬥的人過來支援!” 林辰把鐵紋獸屍體甩給林虎,自己抄起地上的黑鐵矛,“我先回去拖延時間!”
“辰哥你瘋了?赤血獸群最少有五十頭!”
“少廢話!” 林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已經看清了煙塵裡那些跳動的火光,“再晚就沒人能活了!”
他轉身衝向聚居地,雙腿發力時,星力在經脈裡奔湧,每一步都在地上踏出半尺深的腳印。風裡已經能聞到焦糊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聚居地的木柵欄果然塌了大半,斷裂的木樁上還掛著燃燒的布條。三頭赤血獸正撕扯著一具屍體,暗紅色的火焰把屍體燒成了焦黑的骨架。
“畜生!” 林辰怒吼著擲出黑鐵矛,矛尖帶著破空聲刺穿了一頭赤血獸的脖頸。那異獸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火焰般的血液噴濺在地上,滋滋地冒著白煙。
剩下的兩頭赤血獸猛地轉頭,銅鈴大的眼睛裡映出林辰的身影。它們丟下屍體,四蹄刨著地麵,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
林辰拔出腰間的短刀,這是父親留下的遺物,刀鞘上刻著模糊的星圖。他深吸一口氣,回憶著父親教過的戰鬥技巧——赤血獸的火焰怕水,但灰霧區的水源比食物還珍貴,隻能靠速度避開火焰,攻擊它們沒有皮毛覆蓋的腹部。
左邊的赤血獸率先撲了過來,帶著熱浪的利爪抓向林辰的胸口。他側身翻滾躲開,短刀順勢劃向對方的腹部,卻隻在堅硬的鱗片上留下一道白痕。
“果然跟傳聞一樣硬。” 林辰心頭一沉,腳下猛蹬地麵向後退去。另一頭赤血獸已經繞到了他身後,滾燙的鼻息噴在他的後頸上。
就在這時,胸口的星紋石突然劇烈發燙,像是要燒穿皮膚鑽進肉裡。林辰眼前猛地一花,無數銀色的紋路在視野裡炸開,那些紋路組成了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發力的姿勢,又像是天地間的某種規律。
“力……聚於腰,發於肩……” 一個蒼老的聲音仿佛在腦海裡響起。
林辰下意識按照紋路的指引扭轉身體,星力突然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向右臂。他甚至沒看清自己是怎麼出刀的,隻聽“噗嗤”一聲,短刀竟整個沒入了身後赤血獸的腹部。
暗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了他滿臉。那赤血獸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嚎,身體轟然倒地,火焰般的血液在地上燃燒起來。
剩下的那頭赤血獸愣住了,似乎沒明白同伴為什麼突然倒下。
林辰也愣住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虎口因為剛才的發力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刀柄滴落在地上。但更讓他震驚的是,胸口的星紋石不再發燙,那些銀色的紋路也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吼!” 剩下的赤血獸反應過來,再次撲向林辰。
這次林辰沒有猶豫,他握緊短刀,回憶著剛才的發力感覺。星力雖然沒有再次爆發,但運轉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他側身避開利爪,同時矮身突進,短刀精準地刺向對方的腹部——那裡的鱗片果然比彆處薄弱。
又是一聲慘嚎,第三頭赤血獸也倒在了地上。
林辰拄著短刀喘著粗氣,額頭上的冷汗混著血汙流進眼睛裡,火辣辣地疼。他剛想喘口氣,卻聽到身後傳來密集的獸吼,轉頭一看,密密麻麻的赤血獸正從柵欄的缺口湧入,數量最少有上百頭。
剛才殺死的,隻是先鋒。
聚居地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幾個族人正拿著簡陋的武器抵抗,但在赤血獸群麵前,他們的反抗就像螳臂當車。林辰看到了負責看守倉庫的林伯,老人被一頭赤血獸的爪子釘在牆上,嘴裡還在嘶吼著讓孩子們快跑。
“啊——!” 林辰感覺胸腔裡像是有團火在燃燒,他撿起地上的黑鐵矛,朝著獸群最密集的地方衝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使出剛才那種爆發性的力量,也不知道星紋石會不會再次發燙。他隻知道,這裡是他的家,剩下的族人是他的親人,就像父親當初擋在柵欄前那樣,他也不能退。
黑鐵矛刺穿了一頭赤血獸的喉嚨,暗紅色的血液噴了他一臉。他猛地拔出長矛,又反手砸向旁邊另一頭異獸的腦袋。星力在體內瘋狂運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
就在他快要力竭的時候,胸口的星紋石再次發燙。這次不是灼熱,而是一種溫潤的感覺,像是有股暖流順著血液流遍全身。那些銀色的紋路又一次出現在視野裡,這次更加清晰——它們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圖,圖上最亮的那顆星,正對應著黑岩星的位置。
“星徒……凝氣……”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辰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按照星圖的指引運轉星力,原本枯竭的經脈突然湧出一股新的力量。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那些看不見的“星能”正順著毛孔鑽進身體,在丹田處凝聚成一顆米粒大小的光點。
這是……星徒的標誌!
力量重新回到身體裡,甚至比之前更加強大。林辰長嘯一聲,黑鐵矛舞得如同風車,每一次揮出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赤血獸的屍體在他麵前堆積起來,形成一道臨時的屏障。
“辰哥!我們來了!” 遠處傳來林虎的呼喊。
林辰抬頭望去,張獵戶帶著三十多個獵人衝了過來,他們手裡拿著弓箭和獵槍,雖然武器簡陋,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悍不畏死的決絕。
“射它們的眼睛!” 林辰大吼著提醒,同時再次刺穿一頭赤血獸的腹部。
箭矢和子彈呼嘯著飛向獸群,雖然殺傷力有限,但成功吸引了一部分赤血獸的注意力。林辰趁機喘了口氣,他低頭看向胸口,星紋石的溫度已經恢複正常,視野裡的銀色紋路也消失了,但丹田處的光點卻越來越清晰。
他知道,從今天起,自己的人生將徹底改變。黑岩星隻是,那些藏在星紋石裡的秘密,那些父親沒來得及說的話,還有這片浩瀚的星空……總有一天,他會全部弄明白。
赤血獸群還在瘋狂衝擊,戰鬥遠未結束。但林辰握緊了手中的黑鐵矛,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迷茫,隻剩下堅定的光芒。
他抬起頭,看向鐵鏽色天空中那兩顆昏黃的恒星。
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