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夜發脾氣之人,不是彆人,正是宗鶴白前未婚妻,歸德侯府五小姐,符若渝。
符若渝從小就對老爺子定下的親事不滿。
她堂堂侯府千金,憑什麼下嫁給一個無爵無位、渾身銅臭的販夫走卒?
比她年長的四個姐姐,哪個不是嫁去公侯伯府?
她們人人都做了誥命夫人,她卻要做販婦?
這讓她日後怎麼做人?
好在父親也不同意這門親事,想要她參選三皇子妃。
但老爺子欠了人家恩情,宗鶴白又等她及笄等了那麼多年,他們那裡若是主動退親,怕是被人罵死。
唯有另尋他路。
宗鶴白送過不少東西給她,其中便有一件白狐裘。
那白狐裘一根雜毛都沒有,剪裁又彆致,穿在身上,便是遠遠看著,也能一眼認出來。
去太和苑遊玩那天,她特地穿了出門。
而後在石舫上,找了個由頭,和陳令儀互換了狐裘穿。
陳令儀是懷遠伯府嫡出的四姑娘,配宗鶴白綽綽有餘,能娶陳令儀,宗鶴白也該知足了。
她趁著眾人在石舫二樓賞景時,推了陳令儀下水。
宗鶴白就在石舫一樓喝茶,看見穿著白狐裘的人落水,定會以為是她,從而下水營救。
他們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便可以大度成全。
一切如她所料。
陳令儀落了水,宗鶴白下了水,她的丫鬟也當著眾人的麵點破他們兩人的逾矩。
意外卻陡然降臨。
——把陳令儀救上來的,竟然不是宗鶴白,而是紀大夫人馮氏的丫鬟!
馮氏丫鬟橫插的這一腳,害得她前功儘棄不說,還慘遭宗鶴白報複。
宗鶴白這小肚雞腸的男人,竟在老爺子的壽宴上,設計了她和表哥一把。
表哥不過喝多了幾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心,拉著她的手,非要送簪子給她,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宗鶴白卻引了一幫賓客圍觀,愣是給她扣了個私相授受的名頭,當眾退了這門親事。
她好好的名聲,就這麼被他毀了,連三皇子妃的候選名單都沒能進。
他自個的侄女卻進了!
分明是踩著她上位!
這口氣她說什麼也咽不下去。
她隱忍多時,緊盯宗府,發現了仇氏和陰施這對貪婪成性的母子,故意接近仇氏,煽動她對宗府下手。
仇氏和陰施果然沒忍住,訛上門去。
她特地讓他們趁宗鶴白不在府裡時登門的,宗家人除了宗鶴白,都是木頭人,遇上仇氏母子這種無賴,定然不知如何應對。
事情也一如她所料。
宗家人被仇氏罵了一炷香時間,都沒有露麵。
眼看就要坐實陰施和宗硯棠私定終身這事,讓宗家顏麵掃地,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又是馮氏!
她派去盯著宗府的人稟報說,馮氏進了宗府不久,就冒出個鴇母,三言兩語,就給陰施扣上了詐騙的罪名。
衙差帶走仇氏母子後,還真的給他們判了刑。
這馮氏簡直是她的克星!
不除了馮氏,她覺都睡不著。
氣了半宿後,她想到個主意,連夜挑燈寫了封信,交給自己丫鬟。
“明兒一早,找個小乞丐去紀府門口候著,在紀相出門時,將這信遞給他。”
她打著哈欠道。
丫鬟道好。
她想著馮氏倒大黴的慘狀,一臉愉快地睡了過去。
翌日,紀長卿出門上朝,一個小乞丐攔住他的馬車,遞了封信給百福。
百福驗過毒性後,方將信呈給他。
紀長卿一目十行掃完,臉色驟沉。
“燭影,”他喚來自己的暗衛,“散朝之前,給我查出寫信之人。”
燭影應諾。
旋即將小乞丐提溜回紀府,細細盤問。
小乞丐隻是拿錢辦事,並不知道傳信之人的身份,但燭影能根據形容畫像。
有了畫像,再去各府找人,不算難事。
紀長卿散朝出宮後,便知道了寫信之人的身份——歸德侯府五小姐符若渝。
對此他一點也不意外。
早在寧國公府傾覆前,他就告誡過馮清歲,不要和宗鶴白走太近,免得被聲名狼藉的符五小姐盯上。
馮清歲左耳進,右耳出,和宗家人越走越近。
符五小姐果然找起了她的麻煩——給他投告密信,誣陷她不守婦道,和宗鶴白勾搭成奸。
他沉著臉,把信撕了。
而後命時安整理了歸德侯府侵占民田、欺壓良民罪證,遞了個密折上去。
皇帝看完折子,當即傳了歸德侯進宮。
削了他的爵位,勒令他將侵占的民田歸還百姓,交出強搶民女的家丁,並將違法所得上交國庫。
這道旨意對歸德侯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你們誰惹紀長卿了?給我老實交代!”
回到侯府後,他召來所有子侄,厲聲質問。
雖然皇帝不曾透露告發之人,但朝中誰不知道紀長卿這廝整日搜集罪證,好幫皇帝抄家。
符家兒郎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臉茫然。
誰沒事去惹那個瘟神?
他們見著姓紀的都退避三舍好嗎。
歸德侯,哦不,已經被削爵了,符弘天找不出禍根,隻能歸結為自己倒黴,被紀長卿給盯上了。
將子侄狠狠訓了一番後,他認命地命人清點家財,上交國庫。
符若渝一覺醒來,聽到自家侯府被削爵的消息,如同五雷轟頂,震得半晌回不過神。
得知兄弟們被父親叫去問話的內容後,她差點尖叫出聲。
紀相這人是不是有病?!
收到自家寡嫂和宗鶴白勾搭成奸的密信,不去收拾寡嫂,反而來收拾她這個告密人?
這是什麼腦路!
簡直不可理喻!
一封告密信告沒了符家的爵位,斷送了符家所有子弟的前程。
如此沉重的秘密,符若渝一個字都不敢往外說,知道她給紀長卿送信的丫鬟和小廝都被她悄悄發賣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整日提心吊膽。
生怕哪天露了馬腳,讓父親知道——以父親的性情,就算不親手掐死她,也會將她送去家廟,讓她下半輩子受儘折磨。
至於族人,就更不用說了。
肯定恨不得手撕了她。
就在她猶如鼠兔般,惶惶不安之時,某天醒來,枕邊多出一張紙條。
“想報仇嗎?想的話,照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