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安靜。”村長看著一旁坐立不安的沈氏母女,驅散了圍在門外的村人,“沈氏,陳二娘本就體弱,你先帶她進屋休息。”
涉及到村子和林家的關係,村長也不敢馬虎,更何況陳大娘這上僮上的也是蹊蹺:“等到陳大娘醒了,你去找我,我帶人來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的理清楚。”
村長帶著人走了,不大的院子裡隻剩下失魂落魄的沈氏母女。
沈氏抬起頭盯著女兒有些蒼白的臉,愣了半晌,終於開口道:“進屋去看看阿寧如何了,若是無礙,你便去休息罷,一切有阿媽在。”
陳水月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看著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母親,良久也沒有跨過門檻走進去的意思。
“去吧阿月,去看看阿寧。”沈氏知道女兒放心不下自己。
陳水月走進屋了。
不大的院子裡隻剩下沈氏一個人,坐在椅麵已經舊得反光的椅子上。
“我對不起阿寧,可我沒有對不起你……”
這個已經爬了半院藤蔓的院子,許多年前也熱鬨過。那時候沈氏剛才生了陳二娘陳水月,陳老三把生意做的蒸蒸日上。
直到陳老三出海遇難,沈氏一個人要養活兩個孩子。偏偏二娘從小又是要罐子裡泡大的,家裡的積蓄慢慢也就沒了。
“你留下我們母女三個就這麼走了,都是你……”
陳水月久久沒有從屋裡走出來,隔窗望著母親沈氏——沈氏念著念著,一行清淚無聲的順著未施粉黛的臉頰滑落。
母女二人隔著一扇窗,心思各異,誰也不敢去打擾睡得正熟的陳水寧。
陳水寧睡得很安穩,月光晃晃悠悠的打到陳水寧臉上時,才照到眼角那一顆泛著金光的淚珠。
緩緩地,靜靜地,從眼角劃過鬢角,終於落在鋪好的床上……隨著這一滴淚,陳水寧睜開眼,呆呆的望著天花板,還在消化這個冗長的夢。
夢裡,是原身記憶裡的一生,唯獨缺了一段——明知是替嫁,是什麼讓原身默認變成了寧可一頭碰死,也不肯嫁去林家?
一定是有什麼接受不了的事情刺激到了原身,才讓原身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一段記憶。
夢裡有一個影子,又高又瘦,是這個影子麼?陳水寧一時間琢磨不明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原身沒有一點對沈氏和陳二娘陳水月的恨意……
自打原身父親葬身大海,三個人在這件事之前,一直同親生母女一般相依為命。
沈氏未必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可也一直沒有苛待過原身。隻是憑沈氏一個,養活三個人,能夠將將溫飽已經算是不錯。
所以陳水寧很瘦,陳水月身子弱。如果再不嫁出去一個女兒,用聘禮填補一下家裡的生計,怕是快要揭不開鍋了。
緩緩坐起身來,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陳水寧都能感覺到眼前一陣黑蒙。扶著床邊深呼吸了兩口,終於緩過來的陳水寧聽到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
一天沒吃飯了,白天又鬨了那麼一場,陳水寧不餓才怪!
站起身來,陳水寧正想著自己去找些東西吃。抬頭便看見月色下有個人影,麵朝門外站著。
“阿寧,餓了麼?”沈氏的注意力應當一直都放在陳水寧這裡,不然也不會在陳水寧還沒有踏出屋門的時候便回過身,“還有些清粥,我去與你熱上。”
陳水寧被沈氏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回應,後者就已經逃也似的離開了院子,一句因為距離被拖長了的話也緊跟著傳到了陳水寧耳邊。
“你先去屋裡坐著,晚些時候村長帶人來找。”
“哦,好。”
看得出,沈氏有意識的在回避見到自己這個繼女。麵對著麵,必然要說起替嫁的事,沈氏自覺對不起陳水寧,開口不知能說什麼。
乾脆避重就輕,權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沈氏照常還是那個吃的、喝的、穿的,都親力親為的陳老三的妻子,兩個姑娘的母親……
陳水寧坐回了屋子裡,目光打量著周遭的陳設,回憶起剛才的夢,生怕有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