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了你身子弱，就應該多走動走動。”
青葙追上前急道：“三爺，姑娘午膳還沒吃呢。”
許慶笙瞥了眼桌上的吃食，輕聲誘哄，“我給你買外邊的小糖人成不？你想吃的我都給你買，但現在不走的話又得被許忱言說教了。”
許慶笙停下來，眼中閃過精光，懇求道：“昭妹妹，你就隨我去吧。”
他彎低身瞧著她，祈求著，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該說不說，許慶笙模樣生得倒好，許昭不好拒絕，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點了頭。
她剛應下頭，就被許慶笙火急火燎地拽了走，生怕她下一秒便反悔了似的。
許昭走得急，氣息不穩便小喘了起來，她問道：“那要不要叫上，二姐姐她們？”
許慶笙撇撇眼睛，一臉嫌棄，“她們出去準要逛脂粉鋪子，無聊得很，才不會跟我去看馬賽呢。”
何況有旁人還會多生事端，反壞了他的‘好意’。
“昭妹妹好，昭妹妹肯陪我。”少年看著她，笑得明朗。
許昭出了大門，稍等了會兒一輛馬車便停了過來。
她被青葙扶進車裡，許慶笙也跟了過來。
馬車緩緩離開，從偌大的庭院卻追出來一道身影，直盯著逐漸遠去的馬車。
他問一旁守門的下人，“車上載的是何人？”
守門人諂笑道：“回賀小公子，車上是三哥兒和四姑娘。”
“可有何處不妥？”許忱言站在府門前，朝賀延問出聲。
賀延收回目光，按下心底不安的情緒，“無事。”
他盯了遠去的馬車一眼，轉而又入了府。
廳堂內，老太太稱身體疲乏進了內室休養。周氏連忙差人攙扶老太人，然後搭上賀喬氏的話，計量著帶人在許府熟悉一二。
正要出門，迎麵與姍姍來遲的林氏撞了個正著。
“這些個下人真真是不長眼，國公夫人來了也不曉得知會我一聲，這才來得晚了些。”
林氏瞧了眼周氏，又迎笑看著賀喬氏，“國公夫人不會怪罪吧？”
賀喬氏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問出聲：“這位是？”
周氏欠身回答道：“她是二房的林夫人。”
林氏也不見生，拉起賀喬氏的胳膊就往外帶，說：“國公夫人這是要走了？”
走？賀喬氏沒這意思。但不好駁了林氏的話，便順著她點頭。
林氏把她領往彆處，挽留道：“彆，晚些回去不妨事，先讓我帶你在府裡轉轉，日後方便往來不是？”
林氏兜著賀喬氏張家長，李家短地念叨著，言語間有意無意地提及兩家的姻親。
賀喬氏多少也覺察出她的意思，沒有表態，隻有一腔沒一調地應聲。
周氏跟在一旁默默看著，也不搭話，心裡暗笑林氏的不自量力。
冬蠶經過瞧了她們一眼，轉身踏步進內室。
許老太太躬身倚在榻上，兩個丫頭正給她捏腳。
一尊暗沉金黃的暖爐冒著熱氣，老太太啞著氣道：“二人可打過照麵了？”
冬蠶湊近老夫人，粗糲的臉上泛著喜意，她伏低身說：“是了，雖說還是少年心性，去趴了四姑娘牆頭，卻並未逾矩，也沒有進院裡。”
“奴瞧著是個如玉君子，倒也不失為四姑娘良配。”
老太太睜起渾黃的眼睛，讚許地點點頭，“這事兒尋個時間捎信給仲懷，問問他的意思。”
許昭是許仲懷收養來的孩子，許仲懷守邊多年，與許昭分隔也已有五六個年頭。
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許昭是否還記得她父親的模樣？
老太太垂下眼簾，心底盼望著年末能一家子團團圓圓，整整齊齊地圍在一桌吃飯。
冬蠶點頭應下，想起林氏，擔憂道：“外麵……”
老太太閉了眼，臥在床榻上，沉聲說：“由她們去吧。”
冬蠶見老夫人疲累，支人布了扇屏風遮擋日光，然後弓身退了出去，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入堂屋打擾。
許是天氣轉寒，城中的大街小巷比平日少了許多嘈雜。
馬車走走停停，幾乎每經過一家甜糕鋪子，許慶笙都會買些來塞許昭手上。
沒一會兒許昭手裡就兜滿了吃食。
俄頃，車夫拽緊韁繩，迫使馬車站住腳。
許昭跟著許慶笙掀簾出了馬車，將懷裡的東西遞給青葙。
抬眼一望便是用灰金墨提字“馬場”兩個大字。
“到了！”許慶笙急忙拉起她的手往裡走，麵上敞著笑容，得意地看著她說：“昭妹妹，賭注跟著我買，定能讓你賺的盆缽體滿。”
許昭動了動唇，想說自己身上沒錢，卻又被許慶笙猛地一拽，話就堵在嘴裡說不出口了。
青葙小跑跟在後邊，急聲提醒道：“三爺您慢點，姑娘要跟不上了！”
越走近馬場喧鬨聲越大。
許慶笙似是對青葙的話充耳不聞，一股腦拎著許昭擠進人群。
馬場縱深有兩座觀園一般大，外圍由一排排護杆圍住。其間開設有兩盤賭局，標注了馬的樣色和名字。
許昭趔趔趄趄地往前挪，幾次險些被人撞倒。
不多時，一個瘦高，頭戴白玉黑帽的人彎著腰迎麵扒開人群走來，諂媚笑道：“哎呦三爺，你可算來了，前邊給您留了座，三爺隨我往這邊走。”
耳邊鼓鑼震天般地鬨哄，許慶笙抬高聲問道：“那雜種來了沒？”
管事的會心一笑，湊近許慶笙，雙手合握，“三爺放寬心，人來了奴定會第一時間知會您一聲。”
許昭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被人帶到一處坐下。
青葙一路被推搡著，尋到許昭的身影，立即側身跑過來。
她把手裡緊攥的糕餅盒放到她身前，不禁埋怨道：“三公子也太不省心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就硬拉姑娘來。”
這話被許慶笙聽去了些，他惡狠狠地轉頭盯著青葙，“你說什麼？”
青葙讓他盯得有些怕。許昭隨手抓了塊糕點遞向許慶笙，及時出聲打圓場：“她在誇你好看。三哥哥要吃嗎？”
許慶笙麵帶狐疑，但也沒再追究。
來看馬賽的老少都有，如許昭這般大的女娃卻是少見。
在烏泱泱的一眾人裡，一眼便能望見安靜吃著東西的許昭。
與周圍喧嘩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眨著圓澄的眸子，瞧起來乖極了。
許昭拾起一塊梅花狀的甜糕，輕輕嘬了一口，甜滋滋的香味便在口裡蔓延開來，極為軟糯。
她低頭默默記下糕點的模樣，餘光卻瞥到一旁狹長的暗道裡，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等她偏頭再望時，人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