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琛平淡地看了看他，忍痛撕下肩上的彎刀，氣喘著瞄準他飛扔過去。
曹宇餘光瞥見，側身躲過卻絆倒在地。彎刀擦過他的身子，‘咚’地打在地上發出哐當震響。
許墨琛緊握匕首衝上前跳上曹宇的身子，將人死死地壓在冷硬的地麵上，刀尖直指向下，意圖紮破他的腦袋。
底下的人盯著距他眼目不過三寸的利刃，目眥欲裂。
曹宇額間滲出涔涔冷汗，雙手拚了命想製住許墨琛下壓的手肘。
他這時才急急求饒道：“……許兄弟！這回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隻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無意想讓你死！”
冷汗打濕了發梢，垂在許墨琛額前，他森冷的眸底泛著寒意，對曹宇的話充耳不聞，毫不猶豫使了渾身力氣猛刺了下去。
“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地叫吼，刀鋒紮破曹宇的眼睛。
場外一陣哄鬨高呼，紛紛拿錢砸進場內，砸在他身上。
飛濺出來的血液瞬間灑滿許墨琛的耳後和麵容上。
可他依舊沒有絲毫手軟，不顧男人蠕動，掙紮，用勁將匕首紮得更深入一分。
許昭遠遠地正好撞見這一幕，往前踏的步子就僵在了原地，不敢挪動半分。
許是察覺到了許昭投擲過來的目光，許墨琛陰鷙地偏頭看去。
兩人視線隔著紛雜的細雪在半空中交織。
許墨琛眼神裡的那股子陰狠勁還沒散去，直盯得她脊背發涼。
許昭腿不爭氣地一軟，癱倒在地。
不知是因為冷的緣故，她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許昭不是沒想象過許墨琛殺人的模樣，但遠比不上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見來人是許昭時，他先是一愣，手底不覺間鬆了氣力。
領她來的人早已消失不見，許昭想要挪開視線，卻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管事人趁了空隙差人將曹宇從許墨琛手裡拖出去。興許人還能撿回半條命。
許墨琛垂下頭，跪身撿起地上碎銀，隨後又站起身，伸手接過自己打場所賺得的銀錢。
耳邊儘是人的高聲呼喊，震耳欲聾。
許慶笙拾起一腚銀子，瞄準許墨琛的腦袋狠砸過去，在他臉上擦出一道紅痕。
許墨琛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根本無心再管其他，身上的劇痛也像凝固住一般。
許昭是從何時在的？
她又看到了多少？
許昭微微喘著氣，神色落寞。
一道明黃的身影靠近她，手中握著一把折扇，抬聲問道：“你識得他？”
他方才見許墨琛看到她時所露出的神情，兩人應當是相識的，並且關係不一般。
想著，他伸出手想扶起許昭。
許昭愣了愣神，躲開來人的手，自個顫顫巍巍地爬起身，然後才細聲回答：“認識。”
他收回手，也沒說什麼，像是隨口一問道：“許二公子難不成是你的兄長？”
“是。”許昭點點頭，輕拍手上沾染的泥濘。
“這便好，我與你兄長熟識。”他從袖口拿出一塊鮫綃的素帕遞予許昭，輕笑道：“鄙人姓文，若不介意，你也可喚我聲哥哥。”
素帕帶了一陣紫檀香氣，聞來沁人心脾。
她沒有接，仔細瞧了他一眼，說：“我不認識你。”
“哦？那你覺得如何才算得上相識？”
男子明袍加身，笑吟吟地看著她，隨即抬手想替她撣去發梢上落下的白雪。
隻不過還未及靠近，手腕便被人凶狠地扼住。
“彆動。”許墨琛微微小喘著氣，身上斑駁的血跡來不及處理，神色中夾雜著一絲狠戾。
他暗自加重手下的力道，隨後才重重甩開。
蕭文弈輕揮了揮被扭得發麻的手腕，神色晦暗地看向許墨琛，“這麼寶貝？竟是連碰一下也不讓。”
“文公子。”許墨琛細細咀嚼著這三個字，諷刺出聲，“我賤命一條，幫不上您什麼，您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浪費心思在我這個螻蟻身上，免得臟了您的輪回路。”
他冷冷地盯著麵前的人，眸低騰出一瞬殺意，轉眸又消失不見，仿佛隻是一個錯覺。
蕭文弈倒是毫不在意地一笑而過，斜望了眼乖乖站直的許昭，說道：“許二公子不用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你的小妹妹又不是我給帶到這兒來的。”
想著，蕭文弈驟然有些許委屈。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鎏金瑾玉，上邊精琢了兩條騰雲的龍蟒，交給許墨琛，“他日你若想通了，可拿上這塊玉佩至萬安寺尋我。”
見許墨琛遲遲不願收下，蕭文弈忽地轉了個方向，欲轉贈予許昭，許墨琛這才將東西拿了走。
蕭文弈啟唇笑出聲來，“那便恭候許二公子尊駕了。”
說著他不再逗留，側目多看了許昭兩眼，後回身帶了人離開。
目的既已達成，何必留著討人嫌。
待人走後，許墨琛才直直望向許昭，問說：“你怎麼在這裡？”
他言語是溫和的，但配上他這滿身血漬，不覺便溢出一陣陰冷。
“我來看馬賽。”許昭麵上勉強扯出笑容，奶聲奶氣地好聲回答著。
想也知道是誰帶她來的。
他壓低聲音：“嚇到了？”
許昭抿唇沒有說話。見雪吹得她瑟縮身子，他動手想要攏緊她的外衣，可許昭卻是無意識地後撤半步。
許墨琛喉嚨動了動，眸色愈發森冷。
也是，他的手上沾滿了血汙，肮臟不堪得很。
模糊地聽見院樓外傳來青葙焦急的呼喊，許墨琛盯著許昭清澈濕漉漉的眼睛，半似威脅道：
“許昭。知道我危險就跑遠點，我不乾淨。”
“我……”
許昭張了張口想解釋，話卻被追趕上來的青葙打斷：“姑娘！我終於找到你了！”
青葙急忙將外襖披在許昭身上，壓住帽簷一整個把她包住。
她攢眉瞟向許墨琛，被他一身可怖的傷嚇了一跳，然後才不情願道：“二公子。”
許墨琛唇角冷冷彎起一抹弧度，低笑一聲，緊了緊手心光瑕的玉佩，搖晃著殘破的身軀頭也不回地走開。
許慶笙從拐角出來，瞅了眼許墨琛離去的背影，雖看不真切，但大抵也能猜到是那個雜碎。
許慶笙走近，故作驚訝道：“昭妹妹，你怎麼到這個醃臢地來了？”
許昭不想理會他。調頭說：“青葙，我們回家。”
雪愈落愈緊，青葙跟上許昭。
她不知曉三公子如何惹著自家姑娘了，隻依稀覺著姑娘似是生氣了。
由此，她又回頭悄悄白了許慶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