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瑋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在京城的圈子裡,誰見了他不得客客氣氣地喊一聲“趙少”?他看上的東西,想要的女人,還從沒有失手過。
可今天,在這個破舊的醫館裡,這個穿著廉價白大褂的窮醫生,竟然敢如此無視他!
“你他媽聾了嗎?老子跟你說話呢!”趙瑋怒吼一聲,將手中的玫瑰花狠狠地摔在地上,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秦沐瑤氣得渾身發抖:“趙瑋,你太過分了!給我向江先生道歉!”
“道歉?他配嗎?”趙瑋冷笑一聲,眼神愈發狠戾,“瑤瑤,你給我過來!今天我非得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讓他知道,有些人,是他一輩子都惹不起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竟真的揮起拳頭,朝我的臉上打來。
他想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來摧毀我在秦沐瑤心中的“高人”形象。
秦沐瑤嚇得驚呼出聲。
蕭敬天若是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當場嚇得魂飛魄散。讓這位“神師”動怒,其後果,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
後院中,正在靜坐的淩清竹,也緩緩睜開了眼,秀眉微蹙。一股冰冷的劍意,一閃而逝。她雖然在悟道,但外界的動靜,她一清二楚。若非我沒有示意,此刻的趙瑋,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然而,我依舊坐在那裡,動也沒動。
就在趙瑋那看似凶狠的拳頭,即將碰到我麵門的瞬間。
“砰!”
一聲悶響。
出手的,不是我。
是石磊。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醫館門口,像一座鐵塔,擋在了我的麵前。他一把抓住了趙瑋的手腕,那隻手,仿佛被鐵鉗夾住,動彈不得。
“你是什麼人?放開我!”趙瑋又驚又怒,拚命掙紮。
石磊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冰冷地看著他。那是在戰場上,看過無數次死亡的眼神,充滿了漠然與殺氣。
趙瑋被這眼神看得心裡發毛,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石磊,你怎麼來了?”我這才抬起眼,平淡地問道。
“‘師’。”石磊對著我,恭敬地躬了躬身,“我今天輪休,特地來看看您。沒想到,碰到有不開眼的,敢在這裡撒野。”
他的聲音,如同兩塊石頭在摩擦,充滿了壓迫感。
“放開他吧,彆臟了我的地方。”我擺了擺手。
石磊聞言,手腕一抖。
“啊!”趙瑋慘叫一聲,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被甩了出去,狼狽地摔倒在醫館門口,那輛騷紅色的法拉利旁邊。
“你……你們給我等著!”趙瑋從地上爬起來,手腕傳來鑽心的疼痛,他知道今天討不到好,隻能放下一句狠話,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鑽進跑車,狼狽地逃走了。
“江先生,對不起,都是我給您惹來的麻煩。”秦沐瑤滿臉歉意地說道,“趙瑋他……他家裡勢力很大,我怕他會報複您。我這就去給爺爺打電話”
“無妨。”我淡淡地說道,“不過是螻蟻的憤怒,不必在意。”
對活了兩千年的我來說,這種所謂的“世家公子”,與路邊聒噪的夏蟲,並無區彆。他的憤怒,他的報複,在我眼中,甚至激不起一絲波瀾。
然而,我不在意,不代表麻煩不會自己找上門。
當天晚上,我送走了一一和秦沐瑤,正準備關門時。
幾輛黑色的商務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醫館門口,將整個“安和堂”團團圍住。
車上下來了二十多個身穿黑色西裝,神情冷酷的壯漢。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他嘴裡叼著雪茄,眼神凶狠地看著我。
“你就是江修遠?”刀疤臉吐出一口煙圈,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趙少說了,讓你跪下,自己打斷兩條腿,然後滾出海市。不然,今晚,我們就把你這破醫館,連人帶東西,一起燒成灰。”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我看著眼前這些所謂的“打手”,他們身上,纏繞著普通人看不見的,暴戾、血腥的煞氣。顯然,手上都沾過人命。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本不欲再沾染殺伐。
但總有些螻蟻,喜歡自己湊到腳下來,妄圖撼動神明。
“看來,今晚的月色,要被染紅了。”
我緩緩地,關上了醫館的大門。
醫館的大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外界的燈火,隻餘下清冷的月光。
刀疤臉見我如此鎮定,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將雪茄扔在地上,用腳碾碎,獰笑道:“看來是個不怕死的。兄弟們,給我上!先把他兩條腿打斷,再把這破店給點了!”
二十多名壯漢,從腰間抽出了閃著寒光的鋼管和砍刀,帶著滿身的煞氣,如同一群餓狼,向我這隻看似溫順的“羔羊”撲來。
秦沐瑤若在此,定會嚇得花容失色。
淩清竹若出手,此地必將血流成河。
石磊若擋在身前,這裡會變成一片筋斷骨折的修羅場。
而我,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我沒有動。
但我身後的那片空間,卻仿佛活了過來。
那無形的“氣”,那沉澱了萬年的“勢”,以我為中心,悄然彌漫開來。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壯漢,在距離我還有三步之遙時,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猛地停住了腳步。他們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啊——!”
一個壯漢突然慘叫一聲,扔掉手中的鋼管,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發抖,口中胡言亂語:“彆過來!彆過來!是我殺了你!我對不起你!”
這聲慘叫,仿佛一個開關。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所有衝上來的壯漢,都像是被拖入了各自最深沉的夢魘。
有的,看到了自己曾經傷害過的人,化作厲鬼向他索命。
有的,感受到了自己犯下的罪孽,如同萬斤巨石壓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有的,甚至看到了自己淒慘的未來,橫屍街頭,無人問津。
他們身上的那股暴戾煞氣,在我的“勢”場引動下,化作了最恐怖的心魔,反噬其身。
這,便是神威如獄。
我不殺人,我隻是讓他們,看到了自己本來的麵目。
對這些罪孽纏身的人來說,直麵自己的靈魂,比死亡更痛苦。
刀疤臉是唯一一個還能勉強站立的人,但他也早已汗流浹背,雙腿抖得如同篩糠。他看不見那些幻象,但他能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將他從頭到腳徹底淹沒。
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片深淵,一片星空,一個古老到無法想象的存在。
對方甚至不需要動一根手指,僅僅是“存在”本身,就足以讓他靈魂顫栗。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他聲音嘶啞,充滿了恐懼。
我緩緩抬起眼,第一次正視他。
我的目光,平靜而淡漠,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但在刀疤臉眼中,這道目光,卻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洞悉了他靈魂深處所有的肮臟與罪惡。
“噗通!”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手中的砍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拚命地磕頭,額頭與青石板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神仙……神仙饒命!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我沒有理會他的求饒,隻是淡淡地說道: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若想活命,明日日落之前,親自來此,跪一個時辰。否則,今夜你們所見,便是他餘生的夢魘。”
我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那些陷入心魔的壯漢,如聞綸音,猛地驚醒過來。他們看著滿地狼藉和跪地不起的老大,再看看那個依舊負手而立、雲淡風輕的白衣青年,眼神中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連滾帶爬地扶起刀疤臉,逃也似地鑽進車裡,狼狽不堪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揮了揮手,一陣清風拂過,將地上的煙頭和他們留下的濁氣一掃而空。
醫館,重歸寂靜。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