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肝抵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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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青石板鋪就的長街蜿蜒向前,兩側是低矮的木結構房屋,飛簷翹角,黑瓦白牆,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陳舊氣息。

街道兩旁,家家戶戶門前都懸掛著白紙燈籠,燭火在薄霧中搖曳,散發出慘淡昏黃的光暈,將整條街映照得影影綽綽,如同褪色的舊畫。

更讓齊雲頭皮發麻的是,此刻雖已是深夜,長街上卻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行人穿著打扮各異,有粗布短打的農夫,有長衫布鞋的文人,有羅裙釵環的婦人,甚至還有穿著皂隸服飾的公人……

儼然一幅活生生的古代市井!

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拖著古怪的、仿佛隔著水甕般的長腔:

“剛出鍋的炊餅,熱乎!”

“上好的胭脂水粉!”

“祖傳跌打藥酒,包治百病!”

聲音混雜在霧氣裡,飄忽不定,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劣質香燭、陳舊木頭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類似潮濕泥土的氣息。

“不是吧,我這,又穿越了?”

齊雲心中驚濤駭浪。

眼前這詭異的“村莊”,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性。

他茫然四顧,除了這條古街,周圍隻有更濃的黑暗。

彆無選擇,他隻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走入其中。

令他意外的是,周圍那些古人,對他這一身沾滿泥汙、破爛不堪的現代打扮,竟視若無睹,仿佛他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過客,沒有投來一絲詫異的目光。

齊雲心中驚疑更甚,強作鎮定地沿著長街行走,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的鋪麵。

那些懸掛白燈籠的店鋪裡,有的擺著粗陋的陶器,有的掛著各色布匹,還有的竟在售賣一些形態古怪、顏色慘白的“糕點”。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誘人的麵香猛地鑽進他的鼻孔!

那香氣霸道無比,帶著剛出籠麥麵特有的甘甜焦香,混合著某種極其鮮美的肉味,瞬間勾動了他腹中沉寂的饑火。

這股香氣仿佛有魔力,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警惕和疑慮,隻覺得口中唾液瘋狂分泌,腸胃都在痙攣著呐喊。

“客官,趕路辛苦,來屜熱乎包子墊墊肚子吧?

剛出籠的肉包,香得很咧!”

一個肩搭白毛巾、麵色青白的小二,不知何時已站在一家掛著“福記包子”幌子的鋪子門口,臉上堆著過分熱情的笑容,朝著齊雲招呼道。

齊雲理智上想要拒絕,他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可那誘人的香氣如同無形的鉤子,牢牢鉤住了他的魂魄。

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被那小二半拉半引地帶進了鋪子,按在一張油膩冰冷的條凳上。

“客官稍坐,包子馬上就好!”

小二的聲音帶著一種黏膩的腔調。

齊雲渾渾噩噩地坐下,隻覺得這鋪子裡光線更加昏暗,隻有櫃台上點著一盞油燈,豆大的火苗跳躍著,映得四周人影幢幢。

那股麵香肉香越發濃鬱,幾乎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客官,您的包子來嘍!”

小二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一籠屜冒著滾滾白汽的包子被端了上來,重重放在齊雲麵前的桌上。

那包子白胖暄軟,皮薄得幾乎能透出裡麵粉紅色的餡料,濃鬱的香氣如同實質般撲鼻而來。

齊雲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腹中饑火燒得他眼前發花,什麼貨幣,什麼詭異,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起一個滾燙的包子,就要往嘴裡塞——

就在包子即將觸及嘴唇的刹那!

一股如同燒紅烙鐵按在心口的灼痛感,猛地從他體內深處爆發出來!

“呃!”齊雲悶哼一聲,手一抖,包子掉落。

是絳狩火!

它在體內劇烈地跳動、灼燒,發出無聲卻強烈的警告!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他清醒!

與此同時,眼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那股原本勾魂攝魄的濃鬱香氣,瞬間變得寡淡無味,甚至隱隱透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更恐怖的是,鋪子裡那盞昏黃的油燈,火光驟然變成了幽幽的慘綠色!

整個包子鋪在綠光的映照下,瞬間陰氣森森了起來。

牆壁斑駁脫落,露出大片深褐色的汙漬,像乾涸的血跡。桌椅破敗腐朽,布滿黴斑。

而最讓齊雲魂飛魄散的,是店內此前被他忽視的東西!

隻見一旁油膩漆黑的案板上,赫然擺著一條血淋淋的、慘白的人腿!

斷口處筋肉模糊,白骨森然!

一個渾身肥肉堆積、皮膚青黑、麵目極其醜陋猙獰的屠夫,正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剔骨尖刀,從那腿肉上割下一片片肉來!

旁邊架著一口巨大的鐵鍋,鍋裡翻滾著濃白油膩的湯汁,幾個腫脹變形的人頭在其中沉沉浮浮,黑發如同水草般纏繞!

“嘔!”

強烈的視覺衝擊和惡臭腥氣讓齊雲胃裡翻江倒海,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他猛地從條凳上彈了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客官,您這是怎麼了?”

那小二不知何時又湊到了跟前,臉上依舊是那副熱情的笑容,但此刻在綠油油的燈光下,這笑容顯得無比詭異陰森。

“可是咱家的包子……不合您的口味?”

他的聲音拖得更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沒……沒吃!我一口沒吃!”

齊雲聲音發顫,語無倫次地辯解,“是你拉我進來的!我根本沒說要包子!”

說罷,他拔腿就要往門口衝。

然而,那小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的陰鷙。

他一步橫移,堵在了門口。

“客官!”小二的聲音變得冰冷刺骨。

“包子上了桌,不管您動沒動筷子,這賬,都得結。”

“我……我沒錢!”

齊雲心知不妙,體內絳狩火已蓄勢待發。

“沒錢?”小二嘴角一抽,露出森白的牙齒,眼神貪婪地上下打量著齊雲,如同在審視待宰的牲畜。

“好說。咱們小店,也收……彆的東西抵賬。

比如……您的心、肝、脾、肺、腎?新鮮熱乎的,都行!

或者……您的陽壽?十年?二十年?小店也收!童叟無欺!”

他話音未落,那個案板旁的青黑屠夫也緩緩轉過身,拎著那把滴著暗紅液體的剔骨尖刀,一步一步,帶著沉重的壓迫感,朝著齊雲逼了過來,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凶光!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齊雲瞳孔驟縮,心念電轉,就要不顧一切催動絳狩火,先發製人!

千鈞一發之際!

“他的賬,我結了!”

一個低沉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聲音,突兀地從店鋪之外的陰影裡響起。

齊雲猛地扭頭,隻見一個身影從暗處踱步而出。

來人頭戴寬大竹編鬥笠,笠簷壓得很低,身披一件破舊發黑的粗布鬥篷,身形略顯佝僂。

他左手提著一盞散發著微弱昏黃光芒的白紙燈籠,右手則伸入懷中,摸索了一下,隨即屈指一彈。

“叮!”

一枚通體漆黑、邊緣磨損嚴重、中間方孔卻異常規整的銅錢,劃過一道微弱的弧線,精準地落入店小二攤開的掌心。

那枚黑銅錢入手,小二臉上那駭人的陰鷙和貪婪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間又堆上了那副過分熱情的笑容。

“喲!原來還有朋友!好說好說!”

他掂了掂銅錢,對著齊雲笑道:“客官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光顧!”

說完,便和那停下腳步、眼神依舊貪婪但似乎多了幾分忌憚的屠夫,轉身隱入了店鋪深處的黑暗裡。

齊雲驚魂未定,連忙對著那鬥笠人躬身:“多謝”

話未說完,那鬥笠人卻猛地一步上前,乾枯卻異常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一把抓住了齊雲的手腕!

那力道極大,捏得齊雲腕骨生疼。

“閉嘴!不想死就趕緊跟我走!”

鬥笠人壓低了聲音嗬斥道,聲音裡透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絲惱火。

他不由分說,拽著齊雲轉身就走,腳步飛快,近乎拖拽地將他拉出了那間邪異的“福記包子鋪”,迅速彙入街上影影綽綽的人流,朝著村外方向疾行。

鬥笠人對這詭異的街道似乎極為熟悉,左穿右繞,避開那些懸掛白燈籠最密集的區域,很快就將齊雲帶離了那片燈火與喧鬨,一頭紮進了村外更加濃重的黑暗與霧氣之中。

直到再也聽不到絲毫市聲,隻有風聲嗚咽,鬥笠人才猛地停下腳步,鬆開了緊抓著齊雲的手。

他轉過身,一把掀開了頭上的鬥笠,露出真容。

昏黃的燈籠光映照下,是一張布滿深刻皺紋、須發皆白的老臉。

眉毛又長又白,幾乎垂到眼角,一雙眼睛卻精光湛然,此刻正帶著七分怒意、三分後怕,死死地瞪著齊雲。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禿驢!”

老道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罵,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齊雲臉上,“活膩歪了是不是?

沒有鬼錢也敢在鬼市裡瞎轉悠?

你師父是沒給你開法眼,還是沒教你規矩?”

老道罵得又急又快,氣息都有些不穩。

他見齊雲被他罵得一臉呆滯茫然,完全不像裝的,那滔天的怒火頓時一滯,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白眉毛一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詫:

“等等!你這……該不會是瞞著你師父,偷偷溜下來的吧?!好哇!好大的狗膽!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閻王殿門朝哪開!”

他指著齊雲的鼻子,氣得胡子都在顫抖,“要不是老道我今晚碰巧路過,聞到你身上那點子還沒被陰氣徹底蓋住的活人味兒,出手快了一步,你這會兒心肝脾肺腎早就被那黑心掌櫃片了下鍋,熬成濃湯了!

骨頭渣子都給你磨成粉摻進包子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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