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一覺醒來就在村口了?”
“還換了身道士衣裳?”
村民們麵麵相覷,議論聲更大了。
“五天啊!睡了五天?”有人不信。
“神仙!肯定是山裡的老神仙!”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激動地拍著大腿,“大學生有文化,是文曲星下凡!被老神仙看中,收去當徒弟了!這是仙緣!仙緣呐!”
“對對對!我早就說神仙山有神仙!你們還不信!”
一個婦人附和道,“隔壁村王神婆,不就是有一年上山采藥摔了,醒來就能看事了?大學生這肯定也是!”
“這身道袍,就是神仙給的憑證!”
眾人越說越玄乎,看向齊雲的眼神都帶上了敬畏和好奇。
趙新民抹了把臉,也顧不上細究了,隻要人活著回來就好。他拉著齊雲就往家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啥也彆說了,先回家!換身衣裳,吃點東西!你看你這臉,都瘦脫相了!”
他一邊走,一邊對旁邊的人吼:“栓子!快去鄉裡打電話!告訴政府,人找到了!找到了!平安!”
齊雲被眾人簇擁著回到趙家院子。
趙新民的媳婦,那個清秀的縣城姑娘,看到齊雲也是又驚又喜,連忙去燒熱水。
齊雲在眾人好奇又敬畏的目光注視下,換上了趙新民的一套半舊中山裝和布鞋。
那身青布道袍被趙新民小心翼翼地疊好收了起來,仿佛是什麼聖物。
飯菜端上桌。
齊雲剛吃了一頓大餐,根本就不餓,但眾人看著他才幾天就清瘦的臉頰,都認為他定然是餓極了,準備的極其豐盛!
導致齊雲也隻能強撐著,勉強吃了一點。
而這就倒是眾人更加認為他不凡了。
人都瘦成這樣了,還不怎麼吃飯,這是要成仙啊!
齊雲硬頂著吃著,聽著村民們圍著桌子,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神仙顯靈”、“大學生有仙緣”的故事,不時還問他一兩句,他都隻是茫然搖頭,或含糊應一聲“不知道”、“記不清了”。
趙新民坐在旁邊,看著齊雲吃飯,眼神複雜。
他信鬼神嗎?以前是不信的。
可齊雲這五天五夜的失蹤,穿著道袍神奇地出現在村口……這怎麼解釋?
他心底那點堅持,徹底動搖了。
神仙山,怕是真的有神仙!
第二天一早,齊雲便提出告辭。
趙新民哪裡肯依,非要讓他在休息幾日,最後齊雲堅持,隻得親自送他去縣城坐車。
他借了隔壁王老漢家的牛車,套上老黃牛。
臨行前,院子裡又熱鬨起來。
村民們提著籃子,抱著東西湧來:
“大學生!帶上點山貨!自家曬的蘑菇!”
“這是才挖的野山藥,燉湯補!”
“拿著拿著,幾個紅皮雞蛋,路上吃!”
“家裡媳婦剛烙的玉米餅,熱乎的!”
齊雲看著眼前這些樸實的麵孔,和並不貴重卻心意沉甸甸的土產,連忙推拒:“謝謝,謝謝大家!真不用了!我坐車,帶不了那麼多……”
“哎呀!拿著!客氣啥!”
老村長不由分說,把一包用油紙裹好的臘肉硬塞進齊雲那個舊帆布包裡,“你是咱們村的貴客!這點東西算啥!”
“就是!沾沾仙氣!”
幾個婆娘笑著把雞蛋、餅子往牛車上放。
趙新民的媳婦,也紅著臉,悄悄把一個用手帕包好的、還溫熱的煮雞蛋塞到了齊雲手裡。
最終,齊雲的帆布包塞得鼓鼓囊囊,牛車上也堆了幾包蘑菇、山藥和烙餅。
牛車吱呀呀地出了村口,沿著黃土路慢悠悠地走著。
老黃牛步伐沉穩,脖子上的鈴鐺發出單調而悠遠的“叮當”聲。
趙新民坐在車轅上趕車,齊雲坐在後麵的車板上。
路兩邊是收割後的稻田,稻茬整齊地排著,土地上裸露出大片的褐色。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在清晨的薄霧裡顯出深深淺淺的青色輪廓,像凝固的波浪。空氣清冽,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
幾隻山雀在路邊的灌木叢裡跳躍,發出清脆的鳴叫。
沉默地走了一段,趙新民回頭,看著齊雲,眼神裡還有未散的後怕和濃濃的困惑:“老齊……這事兒,擱以前,打死我都不信。
可它……它就真真切切發生在你身上了。”
他歎了口氣,“神仙山……怕是真的有神仙啊。
這幾天,我算是信了。”
他頓了頓,還是不死心,壓低聲音問:“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睡著的時候,就沒……沒啥特彆的?”
齊雲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巒,搖了搖頭,語氣平淡而肯定:“真沒有。
就是困極了,睡了一覺,醒來就在那兒了。
這衣裳……我也莫名其妙。”他拍了拍身上的中山裝。
趙新民盯著他看了幾眼,最終也無奈地歎了口氣,揮了下鞭子:“唉,算了!人回來了,比啥都強!
你是不知道,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
他語氣真誠,“回去有啥打算?工作定了沒?我這公務員雖說錢不多,可也安穩……”
齊雲靠在車幫上,感受著牛車的顛簸:“還沒想好,先回去看看再說吧。”
山道路蜿蜒,牛車慢行。
日頭漸漸升高,驅散了晨霧,將田野和遠山照得清晰明亮。鈴鐺聲叮當,伴著老牛的喘息,一路行去。
到了縣城破舊的長途汽車站,塵土飛揚。
趙新民幫齊雲把東西搬上車,塞到座位底下。
發車的哨子尖利地響起。
“老齊,路上小心!到家了給個信兒!”
趙新民站在車窗外,用力揮著手,大聲喊著。
他臉上沾著路上的塵土,頭發被風吹亂,站在那一片揚起的塵土裡,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這幾日你也不好過,還去休息,謝了,新民!”
齊雲從車窗探出頭,也用力揮手。
老舊的長途汽車噴著黑煙,吭哧吭哧地啟動了,緩緩駛出車站。
齊雲靠在布滿灰塵的車窗邊,看著趙新民的身影在飛揚的塵土中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點,消失在視野裡。
車輪碾過顛簸的土路,載著他,駛向歸途,也駛向一個前途未卜的未來。
神仙山的迷霧似乎散去了,卻又仿佛在他心底投下了更深的影子。
那件疊好的青布道袍,像一個無聲的烙印,留在齊雲的包裡,也烙在了他這段離奇的經曆之中。
不知道,還有沒有在穿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