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懺悔、懺悔！”
“苦難降臨，唯有純潔者能得到救贖！”
木頭人的禱告聲再次在耳邊響起。
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教會的門口已經被一群人擠滿。
這群人有些是木頭人，有些是正常人，身上大多都穿著破舊的麻衣，手裡或提著籃子，或提著竹簍，有的裝著水果，有的裝著蔬菜，彰顯出市井的淩亂。
而一致的是，這些人的臉上都有著同樣的虔誠和期盼。
他們排列成兩條長隊，擁擠著兩名穿著黑袍的教會侍者，哇啦哇啦的說著一些「善良」和「奉獻」的詞語。
“大人，今天是「感恩日」！”貞德適時的給出了提醒。
感恩日？
羅倫腦海中瞬間想起貞德之前曾說過的一句話：教皇大人會在明天的「禱告日儀式」上和您見麵。
所以，「感恩日」和「禱告日」，是這個世界對於某些「節日」的另一種定義嗎？
心裡猜測的同時，排著長隊的人群突然就向著他跪了下來，包括那兩名穿著黑袍的教會侍者。
“見過大人！”
“噢，神明在上，大人的高貴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耀眼！”
“……”
羅倫有些無奈。
果然，走到哪兒都是這麼的光彩奪目。
沒辦法，為了維持人設，隻能故作鎮定的朝著跪下的人群點了點頭，並優雅的舉起手中的《啟示錄》，示意大家起來。
人群便又開始稱頌起羅倫的寬厚和仁慈。
“讚美仁慈的大人！”
“大人的心胸就像大海一樣寬厚！”
“……”
等到稱頌完後，人群才終於站了起來。
然後，便一個個的排著隊，將籃子裡的水果和蔬菜全部交給了兩名黑袍侍者。
而兩名黑袍侍者則是對著人群回敬道：“神，會看到你們的善良和無私！”
收到回敬的人們，臉上立即就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仿佛心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謔，這就是「感恩日」？
……
“貞德，我來考考你，為什麼神明要定下「感恩日」。”
“回大人的話！”
貞德馬上的嚴肅的回答道：“偉大的神明恩賜給了信徒們「變化」的非凡能力，讓信徒們可以脫離「病痛」、「饑餓」和「災禍」的困苦。”
“而且，在勞作的時候，也不再疲憊，可以日夜不停的耕作和種植。”
“信徒們心中感恩，便有了每周一次的「感恩日」。”
“在感恩日這一天，農夫們會獻上最鮮美的水果和蔬菜，織婦們會獻上最精細的布匹，商販們會獻上寶物和財貨……”
“……”
不是節日？
而是一周一次？
羅倫終於知道白河鎮教會，為什麼會這麼富有了。
原來都是來自於平民們對偉大神明的「感恩」和「奉獻」！
果然，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好人們勤勞又善良。
他們不知疲憊的日夜勞作，隻為了在感恩日這一天，將最美好的收獲奉獻給教會。
好人們純潔又無私。
他們並不乞求太多的回報，隻希望在獻上收獲時能得到神明的注視，獲取心靈上的滿足。
真好！
這烏漆嘛黑的世界！
……
“懺悔、懺悔！”
“苦難降臨，唯有純潔者能得到救贖！”
木頭人的禱告聲正如貞德所說的一樣，完全不知疲憊。
而且，他們在用鐵鞭抽打後背的時候，也仿佛完全感知不到痛苦，繼續虔誠的向神明獻上「忠誠」和「信仰」。
這也讓羅倫的心裡生出了一個新的疑惑。
按照貞德話裡的意思，平民們被恩賜了「變化」的能力後，便可以脫離「病痛」、「饑餓」和「災禍」。
那既然這些都可以脫離，不就是妥妥的「永動機」嗎？
都永動機了，為什麼還要耕作和種植？
種出來的東西給誰吃？
貴族？
貴族的「變化」不是比平民們更強嗎？
他們應該更加抗餓，更加不知疲憊，更加沒有病痛和災禍才對啊！
正想著時，半紅半青的蘋果，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大人，您不願意接受我的奉獻嗎？”
玩偶娃娃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失落：“這真的是貝利先生早上剛從果樹上摘下來的蘋果！”
噢，差點忘了這個玩偶娃娃。
羅倫收回看向四周的目光，並微笑著朝著玩偶娃娃點了點頭：“不，我願意接受你的奉獻，這個蘋果一看就非常可口！”
“真的嗎？太好了！”
玩偶娃娃高興的拍起了手掌：“如果貝利先生知道我將蘋果獻給了您這樣高貴的大人，一定會允許我成為「苦行者」的！”
“苦行者？”
這是羅倫第二次聽到「苦行者」這三個字。
第一次是布萊在向他請罪時說的：白河鎮的「苦行者」已經超過了五百。
但他並不知道，苦行都代表的真正含義。
不過，慶幸的是，玩偶娃娃顯然是知道的。
在聽到羅倫的話後，他立即又開口道：
“邪惡的女巫已經再次在世界遊蕩，唯有正義勇敢的騎士，才能將她們重新趕回地獄。”
“我要和我們「草帽團」的團長一樣，成為一名可以戰勝女巫的騎士。”
“但我並沒有團長那樣健壯的體魄，也沒有他那樣強大的力量。”
“慶幸的是，神明並沒有放棄我們這些弱小的平民，祂在定下每個人「命格」的同時，也給予了我們寬容和希望！”
“我聽說隻要成為一名「苦行者」，在下一個「輪回」時，就有可能成為貴族。”
“而且，苦行的時間越久，命格就會越「高貴」。”
“我想，如果我從現在就開始苦行，那輪回成貴族，並被冊封為騎士的機會，肯定比其它人更大吧？”
“不過，貝利先生和澤麗女士他們並不允許我這樣做，說一定要等到我娶妻生子後才可以苦行，並告訴我，這是神明的諭旨。”
“嘻嘻！”
“其實，我已經背著貝利先生和澤麗女士苦行了半個月了。”
“但我知道這件事不可能隱瞞太久，我有些害怕貝利先生和澤麗女士的責罰，如果大人能收下我的奉獻，我想他們就不敢再反對了。”
玩偶娃娃說到這裡，臉上也洋溢起期盼的笑容。
“……”
所以，苦行的目的，是為了下一個輪回？
羅倫記得以前世界中的某個國家，也有著苦行和輪回的說法。
那個國家的人被分成了「高種姓」和「低種姓」。
低種姓的人隻能從事著低等的工作和勞動，而高種姓的人在出生後，便可以享受美食和生活。
果然，現實和童話永遠是相通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羅倫隱隱有一種猜測，這個世界的苦行，或許還有著某些其它的「意義」？
畢竟，這個世界神明真實存在。
而且，還擁有神奇的魔法。
心裡提煉著草帽娃娃話中的信息，羅倫的表情卻依舊保持著微笑：“原來是這樣，那麼，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回大人，我的名字叫阿貝！”草帽娃娃大聲回道。
“阿貝？很好聽的名字。”羅倫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你剛才說你們草帽團的團長能戰勝女巫？”
“是的，我們草帽團的團長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真正的騎士，會帶領著一群孩子胡鬨？
還自稱團長？
羅倫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不過，看阿貝的樣子，明顯不像在說謊。
而且，一旁的貞德居然也沒有說些「不可以欺騙大人」之類的話，想來貞德是認同了阿貝的話。
沒有再問下去。
羅倫伸出手掌，拍了拍阿貝的小腦袋：“嗯，那阿貝也要更加努力喲，既然你們團長能成為騎士，我想阿貝也一定可以。”
“大……大人，您是說，隻要努力，就能和團長一樣成為騎士嗎？”阿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羅倫肯定道。
“啊，太好了！！高貴的大人說我可以成為騎士！”
阿貝歡快的跳了起來。
他開心在教會門前奔跑。
一邊跑，還一邊大聲的叫喊。
“我終於可以成為騎士了，我要成為騎士了！”
“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的，我將和團長一樣健壯強大，並戰勝邪惡的女巫！”
“我將守護這個國家，我將代表正義！”
“我要馬上把這件事情告訴貝利先生和澤麗女士！”
“我想他們一定會為我感到高興！”
“……”
欣喜雀躍的阿貝興奮的手舞足蹈，並飛快的向著街道另一側跑去。
清晨的陽光，恰好灑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將那件破舊的麻衣，變成了一件閃耀的騎士盔甲。
羅倫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有些許動容。
一個人有了夢想後，果然是會閃閃發光的。
教會門前，正在向神明感恩的人群，也聽到了阿貝的叫喊聲。
“噢，天呐，阿貝居然能成為騎士？”
“這真是偉大神明的恩賜！”
“……”
有驚訝，有祝福。
還有兩道火辣辣的目光。
是的，另外兩個之前和阿貝一起玩著騎士與女巫遊戲的玩偶娃娃，此時的眼中正噴吐著火焰。
很明顯，他們也想過來「奉獻」。
“……”
羅倫沒給這兩個玩偶娃娃機會，默默退至貞德身後，並再次翻動起手裡的《啟示錄》。
很快，便找到了一篇關於「苦行者」的記載。
但還沒有來得及細看，耳邊突然就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嗯？
慘叫的聲音明顯來源於街道的拐角處。
似乎正是阿貝跑過去的位置。
這讓羅倫心裡感覺到有些不對，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街道拐角處。
然後，就看到一隻戴著草帽的腦袋飛在半空。
“咚！”
紅與白在地上濺開。
同時，舉著雙手歡呼的玩偶身體，也倒在了地上，並在傾刻間，變化成了一個皮包骨頭的枯瘦身體。
可以看出來，那具身體的皮膚上已經長出一些白色的屍斑，肌肉也呈現出暗紫色，明顯不像是剛剛死去，更像是一具死了近十天的屍體。
羅倫呆住。
陽光照在翻開的《啟示錄》上。
赫然照出上麵的字跡。
《啟示錄》，第四章。
——讚美，神明的仁慈和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