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錯。”陳瑤抬頭應了陳進一句,手上活計卻沒停半分。
眼瞅著臘月初八龍王廟的大廟會就要到了,那可是頂頂熱鬨的日子,四裡八鄉的人都要來趕場。
陳瑤攢了不少從海邊拾來的彩貝,還有一些珍珠,一顆顆仔細串成了手串兒。
“阿瑤,你說……這些個玩意兒,真能賣出去?”陳進擺弄著自己的魚竿,見鉤下小魚還在,隨手又將鉤子拋回水裡,扭頭看著忙碌的陳瑤。
“二哥,你不要磨磨唧唧,趕緊磨貝殼。”陳瑤見他慢悠悠的,急聲催促道,“還有,這幾個沒磨平實,重新返工!”
陳進腳邊堆著好些指甲蓋大小的貝殼,正是陳瑤分派給他的活計。
這回陳瑤備下不少小物件兒,早先在清河縣閒著無事,她跟著小丫鬟學習編手繩、打絡子、做絹花,沒成想如今竟能派上用場。
“我這手都磨出血泡了!”陳進吹了吹掌心幾處紅腫,“萬一賣不動,豈不是白費功夫?”
他眼珠一轉,試探道,“要不……咱先支個攤試試?有人買,咱再緊著做?”
“不成!”陳瑤搖頭,“咱們一天緊趕慢趕也才做出幾條。到那時候,你確定咱們能做出來?”
陳進小聲嘟囔:“那你就能打包票能賣掉?”
陳瑤小臉一繃:“二哥,我惱了!”
陳進見勢不妙,趕緊告饒:“好好好,我磨,我這就磨還不成麼!”
“阿姐!阿姐!看我今兒撿的!”陳奇兜著衣襟,興衝衝跑回來,裡麵盛著好些花石頭和貝殼,連小白嘴裡都叼著個大貝殼。
“嗯,好看!”陳瑤笑著讓他把東西放進旁邊的竹籃,“等把這些賣了銅錢,阿姐給你買好吃的。”
陳奇一聽,眼睛亮晶晶的,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
陳進在旁撇嘴:“小娃兒就是好糊弄,你阿姐給你畫大餅呢!”
陳奇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我喜歡吃大餅!”
陳瑤噗嗤笑出聲,揮手道:“好好好,回家我就跟阿奶說,讓她給你烙大餅吃!”
臘月初六,天蒙蒙亮,陳家人便收拾妥當。
廟前空地上,三三兩兩的攤子已支了起來。陳家租了兩個攤位,相隔十來米遠。
陳瑤跟著陳老太,把龍王廟裡幾座大殿的神像拜了個遍,出來時,陳猛和陳老漢早已將自家的攤子拾掇妥當。
緊挨著他們攤子的,是個賣紅糖糍粑的。那熱乎乎、甜滋滋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饞得陳奇一個勁兒咽口水。
陳瑤瞧著不忍,摸出十四文錢,買了七串用竹簽子紮著的糍粑。
“喏,吃吧。”她先遞了一串給陳奇。
“嘿嘿,阿姐咋知道我肚子裡饞蟲鬨了?”陳奇笑眯眯接過竹簽,小心吹了吹熱氣,才美美地咬上一口。
李巧拍掉手上的灰,接過糍粑時還不忘打趣:“咱們一個銅板還沒進賬呢,倒先幫人家開了張!”
幾人正說笑,陳瑤瞥見已經有幾人圍到那糍粑攤前,回頭看,自家人手一串吃得正香。
她眼珠兒滴溜溜一轉,忽地湊到烤生蠔的陳猛身邊,低聲問:“大伯,這生蠔烤好了麼?”
“嗯,火候正好。”陳猛應著,夾起幾個滋滋冒油的放在盤裡,“阿瑤餓了?你先吃著,橫豎這會兒也沒人買,烤老了反倒可惜。”
陳瑤心下一動,忙招呼陳進、陳奇過來,三人各自拿起一個烤得噴香的生蠔。陳瑤咬了一口,故意揚聲問陳進:“二哥,滋味如何?”
陳進多機靈,立刻會意,扯開嗓子嚷道:“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生蠔!”
他聲音洪亮,引得旁邊幾個正張望的遊人立刻圍攏過來。
陳瑤心中暗喜:果然!香氣這般霸道,哪能引不來食客?
有這第一個大聲叫好的,後麵聚攏的人便越來越多,小小的攤子前很快擠滿了人。三兄妹被推來搡去,不知不覺竟離自家攤位越來越遠了。
陳瑤朝陳進、陳奇揮了揮手,三人便朝另一個租下的攤位走去。
這處攤位靠近平台邊緣,地方不大。
因著今日不是正日子,來的多是左近鄉鄰,陳瑤便不急著擺貨。
三人手腳麻利地將小攤拾掇乾淨,折返時,卻見那生蠔攤子前已經沒人了,兩大桶生蠔賣了個精光!
“走!回家!”陳猛喜滋滋地澆滅爐子中炭火,“明日多備些!阿瑤說的那小魚、八爪魚,也添上!”
他心頭暢快,想起阿瑤當初讓他多租一個攤位時,自己還心疼銅板,輾轉反側了一夜,就怕耽誤出海。
誰曾想,那蒜泥烤生蠔的滋味,竟如此勾人!
試賣兩日,生意紅火。
轉眼到了臘八正日子,寅初一家人就出發了。待陳瑤將自家那個小攤位支起來,東方才剛泛魚肚白。
陳奇挨著阿姐站著,小腦袋好奇地轉來轉去,廟前人潮越聚越多。
不多時,他悄悄扯了扯陳瑤的袖子,壓低聲音:“阿姐,旁邊那人……老偷瞄咱們的攤子!”
“看就看唄,”陳瑤渾不在意,“咱們擺出來,不就是給人瞧的?”
山下小徑上,周期正拉著陳前,低聲問詢:“阿前,妹妹的攤子究竟在何處?”
他得了陳前相贈的絡子,引來同窗追問。得知陳瑤在廟會擺攤,便有心帶人來捧個場。
陳前停下腳步,抬眼望了望半山腰的平台,伸手一指:“喏,就在上頭。”
登上平台,周期目光一掃,立刻認出了陳瑤。隻見她百無聊賴地坐在小馬紮上,雙手支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身邊的陳奇也是小腦袋一啄一啄。
這光景,一看便是生意冷清。
周期心頭一喜:來得正好!
他立刻朝身後幾個探頭探腦的同窗招手:“哥幾個不是一直纏著問我這絡子是何處買的麼?今日便帶你們開開眼!”
“當真?在哪兒?”一人急問,“你這廝,先前還藏著掖著!”
“正是!央你代買也不肯,今日我非得買上幾個,換著佩戴!”另一人嚷道。
周期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你們這股勁兒!他引著眾人走到陳瑤攤前,朗聲招呼:“阿瑤妹妹,快將你那些好看的絡子拿出來瞧瞧!”
陳瑤一個激靈,瞌睡蟲全跑了。
她忙站起身,從布袋裡掏出一把五顏六色、樣式精巧的絡子,笑盈盈道:“各位兄長請看,這些都是榆陽府那邊時興的樣式!”
“難怪樣式彆致,原來是從外頭傳來的!”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上前,拿起一個綴著小米珠的絡子細看,“這個……作價幾何?”
“原本十文,”陳瑤眼波流轉,“既是大哥的朋友,打個八折,算您八文!”
那少年指尖撥弄著絡子上的小米珠,好奇問:“這……可是珍珠?太小了些。可有珠子大些的?”
陳瑤立刻又掏出幾個絡子,在攤布上一字排開:“珍珠大小成色不同,價錢自然各異。您看這個,用珠稍大,五十文;這個三十文;這個二十文……”
說著,她又從袋底取出一個格外精致的絡子,上麵密密綴著六顆圓潤小珠,“這種用的珍珠最多,也最費工夫,要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