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沒好氣地又翻了個白眼:“大少爺,您行行好,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彆杵在這兒,耽誤我這小本生意!”
齊光焰一聽,氣得直跳腳:“嘿!你這丫頭!小爺我怎就不能買了?”
陳瑤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去去去!你一個爺們兒家,懂什麼姑娘家的喜好?我這攤子上的東西呀,隻賣給漂亮小姐姐!”
陳進最是機靈,見狀趕緊上前,一把攬住齊光焰的肩膀,半推半哄道:“焰哥,走走走!跟我來,剛出爐的蒜蓉烤生蠔,管夠!我請客!”
說著就拉著人去了自家另一個攤子。
陳奇趁機溜回陳瑤身邊,小嘴塞著糖葫蘆,腮幫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問:
“阿姐,咱攤上的東西真的隻賣給漂亮姐姐麼?方才……方才不是還賣給大哥的同窗了?他們也不是姐姐呀!”
他話音不高,卻恰巧被旁邊攤位上一位正低頭挑選東西的小姐聽了個真切。
她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旋即又覺不妥,急忙用手中的絹帕虛虛掩住嘴角,強自壓下笑意,可那彎彎的眉眼卻藏不住。
身後侍立的兩名貼身丫鬟更是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地,憋笑憋得辛苦。
陳瑤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揪了下陳奇的小耳朵:“小呆瓜!”
這孩子,咋分不清真話假話呢?
陳奇“哎喲”一聲,縮了縮脖子,卻不忘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蘆遞到陳瑤嘴邊。
陳瑤也不客氣,低頭咬下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
那位掩笑的小姐款步走到陳瑤攤前,纖指拈起那串之前標價三錢銀子的圓潤珍珠手鏈,溫聲問道:“小掌櫃,你這裡是不是還有品相更佳的珍珠鏈子?”
她方才可是瞧得真切,這丫頭從荷包裡掏出了好幾樣,那荷包依舊鼓鼓囊囊,定不止眼前這些。
“有!有!”陳瑤眼睛一亮,連忙擦擦手,從身後包裹裡裡取出另一個小點的荷包,拿出一串手鏈。
這串珠子顆顆圓潤飽滿,泛著柔和溫潤的粉光,大小均勻,煞是好看。
陳瑤將鏈子托在掌心介紹,“小姐您瞧這串,粉珠正圓,光澤也好,最襯您的氣度了!”
丫鬟百合機靈地接過,呈給廖溪珍:“小姐您看。”
廖溪珍接過,指尖輕撫過那光滑的珠麵,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喜愛。
百合見狀,便問陳瑤:“這串粉珠,作價幾何?”
陳瑤剛舉起一個巴掌,嘴裡的“五兩”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就聽百合驚呼道:“什麼?!五十兩?!小掌櫃,你也忒敢要價了!”
她心中暗忖:這般成色的粉珠鏈子,去城裡有名的珍寶行,頂了天也就二十兩出頭!這小村姑竟敢獅子大開口!
百合這聲驚呼,反倒把陳瑤嚇住了。
這些珍珠都是她自己下海摸來的,本錢低。她不敢定太高價,怕嚇跑客人,才估摸著報五兩,可這丫鬟一張口就是“五十兩”?
莫不是……這串珠子的價值,遠比自己想的要高?
她先前隻道大珍珠才值錢,小米珠不值當什麼,卻忽略了這串珠子是一串大小均勻、色澤純淨的粉色米珠!
陳瑤心思電轉,臉上卻顯出幾分靦腆,低聲道:“姐姐誤會了,我……我原是想說二十兩來著?”
百合聽了,心頭一鬆,雖然二十兩也不便宜,但尚在她能接受的範圍。
買賣嘛,總得有來有往。
她立刻端起架勢,好整以暇地還價:“二十兩?貴了!十八兩,如何?”
“成交!”陳瑤答得乾脆利落。
“啊?”百合反倒愣住了。
這……這也太痛快了吧?
她頓時有種自己還價還高了的懊惱感,苦著臉輕輕扯了扯廖溪珍的袖子:“小姐……奴婢好像……出高了?要不……咱再看看彆的?”
一旁的陳奇一直豎著小耳朵聽著呢,看著到嘴的肉要飛了,立刻學著大人的樣子,雙手叉腰,奶聲奶氣地嚷道:
“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怎麼還想賴賬呀?羞羞羞!”
百合被個小娃娃搶白,臉上有些掛不住,皺眉道:“誰……誰想賴賬了!再說,我……我也不是君子!隻是……”
她心裡那個憋屈啊,總覺得這買賣做得有點虧。
廖溪珍已經將那串粉潤的珍珠手鏈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對著陽光瞧了瞧,更加滿意,便吩咐道:“百合,付錢。”
百合雖有些不情願,還是慢吞吞地數出十八兩銀子。
陳瑤見狀,心思活絡,順手拿起兩條打磨光滑的貝殼手鏈遞過去:“多謝小姐照顧生意!這兩條貝殼鏈子不值什麼,送給兩位姐姐戴著玩兒!”
百合的臉色立時由陰轉晴,她接過一條,利索地套在自己腕上,又把另一條塞給旁邊的丫鬟,嘴角總算有了笑意:“怪道你這小攤生意紅火,原來是個腦子靈便的!”
白饒的搭頭,誰人不愛?
陳瑤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多賺了這許多銀子,她心裡反倒生出一絲心虛來。
目送那主仆三人走遠,陳瑤趕緊把剩下幾串貴價的珍珠手鏈收進荷包裡。
這東西,大大咧咧擺在攤上,就跟大白菜一樣不會被重視,非得藏著掖著,偶爾亮出一點,才顯金貴。
卻說齊光焰今日本是陪母親來龍王廟上香,正躺在禪床上琢磨著尋個什麼由頭溜去陳家村,沒成想四強賊頭賊腦地鑽了進來。
“公子,您猜小的方才瞧見誰了?”
齊光焰眼皮都懶得抬,無精打采地問:“誰呀?又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小姐到了?”
這些人,煩不煩!上香就上香,偏要來擾他清淨。
四強嘿嘿一笑:“公子不是念叨著想去陳家村麼?眼下不用跑那麼遠啦!小的碰見陳小姐他們了,就在這廟會上擺攤呢!”
“當真?” 齊光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抓住四強的胳膊,“在哪兒擺攤?”
他一拍腦門,“哎呀!瞧我這記性!這兒離陳家村近,他們定是要來趕廟會的!走走走!快帶我去!”
話音未落,人已搶先一步出了房門。
他遠遠瞧見陳瑤正忙著招呼客人,便耐著性子站在不遠處等著。看著陳瑤伸出手讓彆人看自己手上磨出的紅痕血泡,他心裡就有點不舒坦。
暗惱那些挑挑揀揀的客人:又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有什麼好磨嘰的!
好容易打發走那兩個丫鬟,陳瑤竟連他也一並“打發”了。
跟著陳進回到生蠔攤,偏又湧來一大群人,陳進忙得腳不沾地,哪還顧得上他?
齊光焰不願擠那熱鬨,隻得蔫蔫地又回了禪房。
“無聊!真真無聊透頂!”
他在房裡踱了兩圈,忽然站定,對四強道:“你去問問陳進他們,幾時收攤?就說……就說小爺我今兒想去他們陳家村叨擾一晚!”
四強尋來時,陳家攤子已收拾得七七八八。
“陳小姐!留步!” 四強急忙喊住正準備離開的陳瑤,“我家少爺還備了些薄禮,請稍候片刻,小的這就去請少爺!”
陳瑤一聽,眼睛亮了亮。
她正巧也有事要找齊光焰——手裡攢著幾顆難得的大珍珠,想賣個好價錢,非得去府城不可。
可他們自己去,人生地不熟,怕是要吃虧。
這不,正愁瞌睡沒枕頭,就有人送來了!
齊光焰來得倒快,陳猛剛把東西搬到騾車上,齊家的馬車便駛了過來。
“阿進!阿瑤!” 齊光焰掀開車簾,探出頭來,揚聲道,“你們仨,要不要坐我的馬車回去?”
“要!” 陳進想也沒想,第一個應聲。
他可從沒坐過這麼氣派的馬車!看著就比自家的騾車威風。
掀開車簾往裡一瞧,頓時傻了眼。
隻見車內鋪著厚厚的錦墊,四壁裹著軟綢,小幾上還擺著精致的茶具點心,端的是富麗堂皇。
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沾著泥點、帶著煙火氣的粗布衣裳,陳進的臉騰地紅了。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衣角,囁嚅道:“要不……要不我還是去坐我家騾車吧?我……我怕弄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