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辛苦養了好久,都快養出感情來了。”
韓副官忽然似有感慨,眯起桃花似的嫵媚眼睛。
“但,沒辦法啦。”
“有人要上,就得有人下去。”
“我還期待著新人的表現呢……”
忽然想起什麼,韓副官又交代起光頭:
“後天晚上零點以後,你們還是過來一趟,到時候,這邊應該會有一些‘鮮貨’。”
“明白。”光頭男人肅然回應。
韓副官滿意地點了下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皮革封麵有些泛舊,顯然是用了許久,但又被小心保管的很好,沒有半分磨損。
他翻開到筆記本的相當後麵,延續之前的內容提筆記錄著什麼。
光頭男人後退兩步,目不斜視,不敢多看半分。
“很好,那交易就算圓滿達成。”
收起筆記本,韓副官示意屬下提起幾個大手提箱,然後扭頭說了一句,
“快走吧,再晚一些,就要有巡邏的人過來。”
“要是被人發現了……”
他的嘴角輕輕勾起,嬉笑著說道:
“剝了你們的皮哦~”
這話語氣曖昧,可內容卻格外危險。
尤其搭配正敞著肚子坐在地上的黑貓警長大玩偶……
讓光頭眾人不由得脊背生寒。
留下一聲韓副官的輕笑,雙方人馬各自離開。
光頭和老實的小弟們先走,韓副官環視周圍後,帶著下屬轉身離開。
安息墓所恢複一片死寂。
然而……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
就在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
沉默矗立的墓碑之下。
一雙眼睛,在黑暗的縫隙中,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目眥欲裂!
……
屍體不見的真相,似乎有了答案。
那個是……劉科長?
疑似。
冰冷而殘酷的畫麵,不斷刺激著白舟的神經。
他們在乾什麼,又在交易什麼?
所謂的……“人材”,又是什麼東西?
怒火、疑惑和驚悚交替刺激著白舟的神經。
完全沒有想過的一切,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展開在了白舟麵前。
他很想直接跟上去一探究竟。
但韓副官站在那裡,隻是多看幾眼都讓白舟莫名遍體生寒。
這個人,很危險!
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貿然做出任何行動都是蠢夫。
無名之勇,不是真勇;
盲者疾行,必墮深坑!
殘存的理智,勉強強壓著白舟繼續蟄伏於深坑。
……不過,這事不會到此為止。
死死盯住韓副官等人離去的背影,黑暗中的白舟麵沉如水,抱著骨灰盒的動作愈加用力。
在今晚之前,白舟其實能夠接受劉科長的死亡。
因為從加入組織第一天,就是劉科長在跟他們這些新人,不斷強調特管署的高犧牲率。
他的老師,他的同事,他的上司……
而現在,輪到他了。
這裡一直都充斥危險、機遇,但也有很多心懷理想和熱血的人,時刻為了聯邦和公民做好犧牲準備。
既然是這樣,死在踐行理想的道路上,作為英雄永垂不朽……
固然令生者悲痛,卻不必替他們遺憾。
因為這叫死得其所。
——本來該是這樣的。
但現在,一個英雄,一個熟悉而親切的前輩,
疑似被搞成了那副驚悚模樣。
他的女兒,都還在醫院裡躺著。
這既不正常,也不正確。
必須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後天……
白舟皺著眉頭。
後天是拜血教入侵的時間。
看來,韓副官打算在那天做點什麼。
或許……
他也能做好準備,在那天做點什麼。
——但在這之前,有一件事情,白舟很有必要搞清楚。
究竟是韓副官成了內鬼,溝通外人吃裡扒外,出賣同事獲取利益。
還是韓副官背後還有彆人,他代表的是整個組織,亦或是整個組織高層的意誌?
甚至……整個藍星的神秘世界,都是這樣,一個人吃人習以為常的世界?
這個問題相當重要。
如果隻是韓副官的個例,那這件事就很好辦了。
白舟不是外人,他是組織專員,還是新晉3,大可借用組織內部的力量。
隻要被上層知道真相,韓副官的下場不言而喻。
——可如果是整個特管署都這樣,白舟就必須重新考慮自己的處境。
要是藍星整個神秘世界都這樣……
他還不如回晚城,回倒影墟界,和那個白胖子共舞來的安心。
……好在,現在看來,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畢竟,韓副官終究還在避著巡邏隊,做事鬼鬼祟祟。
其實,有個邏輯,不管怎麼想都相當不通順——
劉科長作為非凡者,是組織毫無疑問的中高層,而且還是少校親自提拔的4,對基地最高層的少校堪稱崇拜。
以他對組織和少校的忠誠度,還是維護部督查科的科長,如果整個組織上層都有問題,劉科長沒道理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他憑什麼不被發展成自己人?
沒道理他不是“吃人”的既得利益者,反而是最底層的受害者。
就算是對韓副官……劉科長顯然也是信賴的,不然不會對白舟說他有“後台”。
他既然願意去信賴這位“後台”,就該有信賴的理由。
即使是韓副官本人,也不該放著特管署其他專員和非凡者不管,殺死下屬一名得力乾將。
單單對著自己人開刀,削弱自身勢力?
而且是冒著暴露的風險,費勁殺死一個具備反抗能力的、時刻機械手提箱不離身的危險非凡者?
這不合常理。
在特管署裡,比劉科長地位更低,實力更弱、也更好下手的人,比比皆是。
白舟不能理解。
而且按照劉科長的口風,幫他爭取晉升的事情,沒有“後台”發力就不太可能。
所以韓副官是一麵看在劉科長的麵子上,幫助白舟爭取到了晉升,一麵又對劉科長這樣。
他甚至還主動找到白舟,鼓勵白舟多多努力,早日晉升非凡。
這人是精神分裂嗎?
……或許,韓副官的存在,應該和“組織”割裂開來。
說不定原因比白舟想的更簡單。
可能隻是劉科長無意間撞見了韓副官的什麼秘密,不得不被滅口?
然而,諸如此類的可能性太多太多。
它們全都化作濃重的迷霧將白舟包裹。
“哢吧——”
墓碑前的水泥石板掀開。
一隻手伸了出來。
白舟爬出墳墓,站在四下靜謐的安息墓所。
他的身形有些佝僂。
但他終究邁開堅定的步伐。
站在原地空想是無用的——
再濃重的迷霧,隻要靠近就能看清。
再湍急的河流,隻要涉足就能知曉深淺。
白舟已決意有所行動。
他知道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從現在起,對周圍的一切抱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兩天。
距離拜血教來臨隻剩下兩天時間。
白舟知道,自己如果要有所行動,最好的機會一定就是在那一天。
在那之前,他必須搞清楚隱藏在韓副官背後的真相。
“試試吧。”
他對自己說。
這份讓人不安的強烈危機感,讓他莫名懷念晚城。
所有人都和他講,晚城有多危險,有多荒謬。
可是……
快要走出安息墓所時,白舟回過頭。
他看向四周林立的墓碑。
頭頂刺目燈帶的光灑落再來,傾瀉在劉科長的“墳墓”上。
白舟的眼神,露出些譏諷和疑惑。
這裡,藍星,特管署……真就好到哪去了嗎?
——難說。
但現在白舟隻能祈禱特管署和韓副官是兩碼事。
因為和一個人不死不休,很容易。
和一整個官方組織為敵,
很帥,
但也死的很快!
這種壓力排山倒海般襲來,讓人窒息。
“即使這樣,也要查清楚嗎?”
白舟走在無人的路上,輕聲詢問自己。
萬一真查到大問題了呢?
但答案在思考之前就自己出來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
雖然目前一切全都迷霧重重,白舟有太多不知道的困惑需要解答,
但,他隻清晰地知道一件事情——
有人要死了。
至少,韓副官必須死!
又或許,還有更多的人該死。
他無論如何都會搞清楚這件事。
然後,把該死的人——
全殺了!
……
“這麼晚才回來?”
宿舍裡,鴉斜臥在懸空的絲帶上看書。
聽見白舟開門進來,她頭都沒抬,隨意問了一聲。
但沒有回應。
“咦?”
帶著些許疑惑,鴉抬起頭來,看見白舟沉默不語的表情。
她第一次看見白舟這樣情緒低落,而且……
那雙眼神格外陌生。
甚至就連看向她的時候,都不再像往日親近。
他仿佛警惕著所有,不信任身邊的一切。
就像剛出晚城時那樣。
……緩緩將書合上收起,鴉的臉色認真起來,緩緩走在白舟身邊。
熟悉的咖啡味道,襲向白舟的鼻尖,夾雜些許橘子味道的神秘幽香。
“發生什麼事了?”
鴉靠近過來,輕聲說道
“可以,和我講講嗎?”
“……”
白舟抿起嘴唇,欲言又止。
有一件事,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但,鴉很輕鬆就能做到。
“鴉。”
最終,他認真地打量了鴉許久,說道:
“我能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