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血與舊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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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西貢碼頭發生的一切,像一場無聲的海嘯,席卷了整個港島。

保密局香港站,一夜之間,被人從地圖上抹去。

站長“幽靈”連同麾下所有行動精銳,全軍覆沒。

消息通過加密電報、線人密語、甚至領事館間的秘密照會,飛速流轉。

港英政府政治部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

一個名叫凱恩的英國警司,將雪茄狠狠按熄在煙灰缸裡,煙頭迸出一點火星。

他盯著牆上那副巨大的香港地圖,目光死死鎖定在九龍城寨那片用紅筆圈出的,代表著無法無天的區域。

那裡,是他權力無法觸及的黑洞。

現在,這個黑洞裡,似乎生出了一頭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怪物。

“查。”

他的聲音乾澀。

“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出來,是誰乾的。”

中環,美國領事館。

情報官約翰遜煩躁地扯開領帶,將一份印著“絕密”字樣的文件摔在桌上。

“幽靈”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重要棋子,是他在港島情報網絡中的關鍵節點。

現在,這個節點,連同整個網絡,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粗暴地扯斷了。

這對他的整個布局,是一次沉重打擊。

他必須向本土彙報,但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對手。

和義堂。

陳山。

風暴的中心,和義堂,卻平靜得有些反常。

正廳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槍油味道,混雜著淡淡的血腥氣。

地上碼放著一口口打開的木箱。

裡麵不是白粉,也不是金條。

是嶄新的,槍口還泛著藍光的,美式湯普森衝鋒槍。

是保養得當,握把光滑的柯爾特1911手槍。

一疊疊簇新的鈔票,就那麼隨意地堆在旁邊的桌子上,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誘人的油墨香。

這是保密局香港站數年積攢的家底。

現在,它們姓陳了。

王虎用一塊乾淨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支衝鋒槍的槍身,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陳山。

那個男人就靜靜地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杯已經涼透的茶水,臉上沒有任何喜悅。

仿佛眼前這一切,都不足以讓他動容。

在王虎眼中,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堂主。

這近乎於神。

一個能點石成金,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神。

在這片近乎沸騰的氣氛中,隻有兩個人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一個是陳山。

另一個,是鬼叔。

鬼叔將一份整理好的戰鬥報告,連同那張寫著“佛骨”的薄紙,通過一條隻有他知道的秘密渠道,送了出去。

幾個小時後,回信來了。

鬼叔將紙條遞給陳山,聲音壓得極低。

“堂主,澳門那邊來消息了。”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反而是一種更深的憂慮。

“‘佛骨’,是國民黨最高級彆的行動代號,專門用來對付我們自己人的。”

“這個代號出現在香港,目標隻有一個。”

鬼叔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一位對我們至關重要的首長,即將從澳門過境返回內地。”

“‘幽靈’的死,恐怕已經驚動了澳門那條真正的巨鱷。”

陳山捏著那張紙條,指尖微微泛白。

巨鱷。

他知道,西貢碼頭的勝利,隻是一個開始。

那不過是清理掉了大魚身邊的一條小雜魚。

一場真正的硬仗,即將在那片更加龍蛇混雜的彈丸之地,拉開序幕。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正廳裡每一個興奮的,激動的,甚至有些茫然的臉。

“癲狗。”

“在,堂主。”

“把昨晚在碼頭,躲在集裝箱後麵不敢開槍的幾個人,叫出來。”

癲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臉色一肅,點了幾個名字。

那幾個被點到名的漢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他們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不敢抬頭看陳山。

陳山走到他們麵前,從桌上的錢堆裡,抽出幾疊。

“和義堂不養閒人,更不養懦夫。”

他將錢塞進每個人的手裡。

“這點錢,算你們的安家費。”

“從今天起,你們跟和義堂,再沒關係。”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責罵,也沒有羞辱,但這種平靜,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感到寒冷。

那幾個人拿著錢,如蒙大赦,又如喪家之犬,灰溜溜地跑出了堂口。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在大門口的瞬間,陳山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人群,落在了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精瘦漢子身上。

陳山沒有說話,隻是給了他一個極輕微的,幾不可察的眼神。

那漢子心領神會,摸了摸鼻子,悄無聲息地從側門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縱橫交錯的巷道裡。

正廳裡,剩下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剛剛升起的一絲對堂主的溫情幻想,瞬間被一種更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們明白,那幾個人拿走的,不隻是安家費。

可能,還有他們的命。

陳山轉過身,麵向所有人。

整個正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陳山,那股狂熱的興奮,被一種敬畏的緊張所取代。

陳山轉過身,麵向所有人。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我們要轉型。”

“做工商,做實業,做能擺在台麵上的正當生意。”

他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用繳獲的資金,買下城寨邊上那塊廢棄的染坊。

建立一座化工廠。

生產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藥,也生產那些洋行才能造出來的基礎化工原料。

一部分,通過鬼叔的渠道,送回國內,支援那些最需要它們的人。

另一部分,就在香港,通過正規渠道銷售,為堂口賺取乾淨的,源源不斷的資金。

就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這種熱血沸騰的震撼中時。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堂口門口。

是李國棟。

他換下了一身油汙的工裝,穿著一件漿洗得有些發白的乾淨長衫,頭發也梳理過。

他整個人,仿佛脫去了一層厚厚的死灰,露出了裡麵那一點點,尚未熄滅的炭火。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驚異的目光,徑直走到陳山麵前。

他的眼神複雜,掙紮,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他看著陳山,也看著他身後那些興奮而又迷茫的臉,看著那些嶄新的槍械。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個年輕人,做的,遠比他說的,要多得多。

“陳堂主。”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你說的‘爭氣藥’,還算數嗎?”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算我一個。”

陳山看著他。

笑了。

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

他知道,這柄國之利器,這塊他計劃中最重要,也最難啃的拚圖,終於歸位了。

然而,喜悅的氛圍並未持續太久。

鬼叔步履匆匆地從後堂走了出來,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告訴了陳山一個消息。

“錢援朝教授將經由澳門,返回大陸。”

“現在在澳門遇到了麻煩,‘佛骨’很可能跟這件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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