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那句“我接了”,像一顆定心丸,瞬間砸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裡。
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白頭福激動得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他一把抓住陳山的手,聲音都變了調。
“四哥!你……你可彆開玩笑!這事非同小可,那鬼佬格裡芬和十四k的人,是鐵了心要把我往死裡整啊!”
崩嘴華也湊了過來,他雖然還是那副粗聲粗氣的樣子,但眼神裡的擔憂卻是實實在在的。
“是啊,四哥!這幫顛佬跟瘋狗一樣,明著來咱們不怕,就怕他們跟條子勾結在一起,黑白兩道夾攻,咱們的人手再多也扛不住!”
王虎站在一旁,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山哥厲害,可這次的對手,一個是港英政府的警司,一個是香港最大的字頭之一。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江湖仇殺了。
花柳培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陳山,眼神裡帶著審視和期待。
他知道,陳山既然敢接,就一定不是空口說白話。
他想看看,這位新晉的“四哥”,到底能拿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手段,來破這個死局。
陳山輕輕抽回手,示意白頭福稍安勿躁。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福哥,你這五台瑞士車床,花了多少錢弄到手?”
白頭福愣了一下,沒想到陳山會問這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答道:“不瞞四哥,連通南洋那邊的關係,再算上運費和打點的錢,攏共花了差不多三十萬。”
三十萬!
崩嘴華和王虎都暗暗咋舌。
這在1951年,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
可以想象,這批貨要是真的砸在手裡,對白頭福的打擊有多大。
陳山聽完,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
他伸出一根手指。
“福哥,我也不讓你吃虧。”
“這批貨,我買了。”
“三十萬,我給你一百五十萬。”
“……”
“……”
“……”
整個宴會廳,死一樣的寂靜。
如果說剛才陳山答應接下這燙手山芋,是讓眾人精神一振。
那現在這句話,就是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每個人的天靈蓋上。
百五十萬!
5倍的價錢!
白頭福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他是不是聽錯了?
還是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讓他寢食難安,甚至可能讓他傾家蕩產的死局,轉眼間,就變成了一筆能讓他賺得盆滿缽滿的驚天大生意!
崩嘴華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也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一把拉過白頭福,壓低聲音吼道:“福哥!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他媽的,他哪來這麼多錢?”
他不是不相信陳山有錢,“的確良”的生意他們都看在眼裡。
但他無法理解陳山的做法。
這批貨現在就是個炸藥包,誰碰誰死。
你花幾百萬買個炸藥包抱在懷裡?
這是錢多得沒地方花,還是腦子有問題?
花柳培的金絲眼鏡後麵,精光爆射。
他的震驚,比白頭福和崩嘴華更深。
因為他想得更多。
他瞬間就明白了陳山這一手的用意。
高!
實在是太高了!
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就把整個問題的性質給改變了。
原本,這是白頭福的麻煩,是“和”字頭的麻煩。
陳山出手相助,是情分,是考驗。
可現在,陳山直接花錢把貨買了下來。
那這批貨,就成了他陳山自己的東西。
這件事,也從“幫兄弟解決麻煩”,變成了“處理我陳山自己的生意”。
性質完全不同了。
如此一來,他陳山接下來無論用什麼雷霆手段,都師出有名。
更重要的是,他用這筆錢,買的不僅僅是五台機器。
他買的是白頭福的死心塌地。
他買的是崩嘴華的絕對敬服。
他買的是整個“和”字頭聯盟,對他這個“四哥”再無半分懷疑的向心力!
一百五萬,看似是個天文數字。
但跟這些東西比起來,簡直是太值了!
這個年輕人,對人心的算計,對局勢的把握,已經到了一個恐怖的境界。
“四哥……”白頭福的聲音都在哆嗦,他看著陳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感激?是激動?還是惶恐?
陳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福哥,彆想那麼多。”
“從現在起,這批貨,跟你,跟水房,再沒有半點關係。”
“你隻需要安安穩穩地,等著收錢就行了。”
“至於格裡芬和十四k……”
陳山的眼神,陡然變冷。
“他們想玩,我就陪他們好好玩玩。”
“他們不是想看人贓並獲嗎?”
“那我就送他們一場天大的‘富貴’!”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森然之氣。
白頭福和崩嘴華對視一眼,他們知道,陳山動了真怒。
十四k和那個鬼佬警司,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花柳培推了推眼鏡,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
“四哥,錢不是問題。”
“但後麵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格裡芬封鎖了水道,十四k的人在岸上盯著,這批貨,根本沒辦法進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陳山身上。
沒錯,你把貨買下來了,展現了你的財力和魄力。
可問題本身,並沒有解決。
這燙手的山芋,隻是從白頭福手上,換到了你的手上而已。
你打算怎麼把它吃下去?
陳山走到窗邊,看著維多利亞港的點點漁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誰說,我要讓這批貨進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