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醫上前,對著趙匡胤行禮告罪之後,取出脈枕放在桌上,讓趙匡胤伸出右手,放於脈枕之上。
他則坐於斜對麵,伸手切脈,目光微垂。
過了一陣兒後,示意趙匡胤換另外一隻手,接著把脈。
隨著把脈時間的變長,眉頭也不由的微微皺在一起。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突然歎氣。
這錢太醫的反應,讓趙匡胤心裡麵也有些沒底兒了,一顆心不由的隨之懸起。
這……該不會自己真有大毛病吧?
話說,他這次讓錢禦醫前來給自己診治,並不是身上哪裡不舒服了,也不是心血來潮的胡鬨。
而是想起李成所說,關於自己身死的那些猜測。
除了被自己三弟殺害之外,也有說自己有隱疾的,有那什麼高……高血壓的。
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自己在以往是真的小瞧了三弟。
他手裡麵掌握的力量,居然真這般強大。
可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終究還是不想將他想的太壞了。
內心深處,多少還抱著一些希望。
所以就喊禦醫過來,好好給自己檢查一下。
確認自己身體到底有沒有毛病。
沒毛病最好不過,有毛病了也能提前進行治療,將之給規避了。
可以從這方麵,證明一下三弟的清白,也能多少讓自己心裡有一定的安慰。
原本,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挺有信心的。
可這個時候看著錢太醫那越來越嚴肅的神情,也不由的忐忑起來。
好一陣兒,錢太醫才停止把脈,望著趙匡胤道:“官家可有覺得頭痛,頭暈,亦或者是乏力,睡不著?”
趙匡胤想了一下搖搖頭,說這些症狀全都沒有。
隨後,錢太醫又仔細的詢問了一番,包括大便小便的次數,形狀,顏色這些。
趙匡胤一一回答,一切也都正常。
另外的幾個還沒有診治的禦醫,也都豎起耳朵聽著。
這些錢太醫已經問過了,等一下輪到他們為官家診治,就不用再問了。
一番詳細的詢問下來,發現一切正常。
而他所切的脈象,也同樣正常。
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指向了他先前的猜想。
官家……果真是有了難言之隱!
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往重點上問了。
“官家可覺瘙癢?”
趙匡胤搖了搖頭:“沒有。”
“那……疼痛呢?”
“沒有。”
“紅腫呢?”
“也沒有。”
趙匡胤眉頭微皺,這怎麼錢太醫越問越離譜了呢?
他是如何想起問這些的?
“官家,諱不忌醫,還請官家如實相告。
如此臣也好對症下藥。”
“我便是如實相告的,無所隱瞞。”
錢太醫想了想道:“官家,臣鬥膽請單獨為官家診治。”
趙匡胤點了點頭,示意其餘人先出去回避。
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沉重起來。
看來,自己確實是有病,問題還不小!
“官家,諱不忌醫,臣得罪了,還請官家褪去衣衫。”
嗯?!
趙匡胤聞言一愣,這怎麼越來越不對勁了?
“這是為何?”
“官家這難言之隱,既沒什麼明顯症狀,臣隻能親眼觀看了,才能知曉到底是何病,又該如何治療。”
趙匡胤聞言,一張黑臉這個時候都有些漲紅了,也是難得。
“朕沒有難言之隱!朕一向潔身自好,怎麼會有這種症狀?
朕是上了年紀,馬上便要五十歲了,怕有什麼病,所以讓你們來看一下,不是得了病,才喊你們來治的!”
趙匡胤急了!
他是真的急了!
這事必須要掰扯清楚!
啊?
這下子輪到這錢太醫懵了。
不是……合著自己一開始就猜錯了?
愣神之後,啪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進行認錯,心情簡直彆提了。
“你先起來吧,這事兒也不怪你,不過是些誤會罷了。”
錢太醫再三認錯後,這才擦著冷汗起身。
一顆心跳的如同擂鼓一樣。
還好官家仁善,不然今天自己可闖下大禍了!
“你且與朕說,朕身體到底有沒有毛病。
沒什麼毛病?那你為何切脈之時眉頭緊鎖,還切那麼長時間?”
“回稟官家,那……那是小人發現官家哪裡都好,沒發現什麼病。
小人覺得,官家一下子把我等這麼多人喚來,肯定是有哪裡不舒服。
病沒有被我找到,所以才會不自覺眉頭緊鎖……”
“嗐……”
趙匡胤聞言也是鬆了口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半個時辰之後,萬歲殿內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幾個禦醫都已離去。
經過幾個禦醫的仔細檢查,發現了趙匡胤除了有些上火,還有其餘一些不足為慮的小毛病之外,並沒什麼大毛病。
麵對這麼一個結果,趙匡胤心裡長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沉重。
鬆一口氣,是因為他的身體真沒毛病。
如同他自己感覺的那樣很健康。
心情沉重,則是至此徹底的排除了,自己因病突然去世的可能。
事情,越來越朝著自己所不願意接受的殘酷真相靠攏了……
自己如今接連出招,先是說要遷都西京,又將趙普拜相。
想來自己家三弟,已經氣急敗壞了。
必然在準備著一些招,且看他作何反應,會不會鋌而走險……
……
禦苑門口,精心打扮一番的楚國公主趙潤娘,在華嬤嬤,小蝶等人的陪同之下再次出現。
守門的禦前班值對她行禮,然後放行。
終於到第五日了!
她頭一次覺得日子過的這般慢。
對於這一日,她期盼已久。
也不知那位李小郎,又寫出了什麼樣的佳作。
心裡想著,便不自覺的加快了一些腳步,連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
話說,不過是取詩作而已,她不必親自前來,讓小蝶代勞也就是了。
可她還是親自來了。
因為她想要在第一時間裡,就看到詩作,一點都不想耽擱。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李小郎作詩水平如此之高,萬一再做出來《無常》這等高水準的詩,自己不能親迎,多少有些遺憾,是對詩的不尊重。
嗯,她會如此,全是為了詩,沒有彆的任何的想法。
當然,她其實心裡也明白,再想要從李小郎這裡,得到如同無常那等水準的佳作,基本上已經不可能。
畢竟這寫詩詞,不是吃飯喝水,尤其是那種高水平的詩詞,更是需要靈感的迸發,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便是李小郎才華橫溢,也很難在短短五天時間裡,就再寫出那等水準的佳作來。
但……就算是水平稍微下滑一些,她也是能接受的,也能理解。
懷著這樣的心情,入了禦苑之後,她連最喜歡的殘荷都沒有去看,就徑直往花間小築而去……
……
有人出了晉王府,一路慌慌張張,朝著皇宮疾馳。
隻看其模樣,便知道晉王府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