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那些老弱病殘，本就對黃居行父子積怨甚深，在屯堡中備受排擠欺淩。
平日裡敢怒不敢言，此刻見鄧通這等黃居行的心腹爪牙都被輕易製服，又親眼目睹秦烈等人斬殺韃子、繳獲鎖子甲的赫赫凶威……
一股被壓抑許久的熱血與勇氣，竟也從心底湧了上來！
“秦墩長說得對！黃居行父子，沒一個好東西！”
“咱們在屯堡，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秦墩長，俺們跟你乾了！”
“殺了黃居行，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一時間，群情激憤，響應之聲此起彼伏。
秦烈見狀，微微頷首，目光轉向白彪。
白彪會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將手中樸刀往地上一擲，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口說無憑，歃血為盟！想真心跟著秦墩長的，便上來，給鄧通這王八蛋身上添道口子！誰動了手，誰便是自家兄弟！”
鄧通聞言，隻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魂都快嚇飛了！
這裡少說也有二三十號人，一人一刀……
那他娘的還不被剁成肉醬？！
他色厲內荏，嘶聲尖叫：“秦烈！你……你敢如此無法無天！黃把總……黃把總絕不會放過你的！你們這是在找死！”
他話音未落，楊老六眼中凶光一閃，已然搶先一步撿起地上的樸刀，毫不猶豫地朝著鄧通的腰眼，狠狠捅了進去！
“噗嗤！”
“啊——！”
鄧通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嚎，身子猛地弓起，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那名探子一刀捅出，血光迸現！
圍觀的那些老弱軍卒，先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是驚駭！
緊跟著，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鄧通的慘叫聲，在堡樓內回蕩，刺耳至極。
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所有人心底深處的漣漪。
蠢蠢欲動！
他們，這些在屯堡中被視作累贅，被黃居行父子肆意欺淩的老弱病殘，哪一個心中沒有怨氣？
哪一個不曾懷揣著一腔熱血？
有人曾是沙場好漢，負傷致殘，撫恤被貪，軍功被占，從頂天立地的漢子，淪為屯堡中任人差遣的苦力。
誰不想昂首挺胸，活出個人樣？
可黃居行勢大，其子黃明更是仗勢欺人，他們除了忍氣吞聲，彆無他法。
如今，秦烈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一個宣泄怒火，改變命運的機會！
就在鄧通那淒厲的慘叫聲尚未停歇之際，人群中，一個身影踉蹌著衝了出來！
是個跛子！
他的一條腿，便是在與韃子血戰時，被奔馬踩斷！
那一戰，他拚死殺敵，卻連半分撫恤也未曾拿到，軍功更是被黃居行那廝巧取豪奪，隻落得個殘廢之身，在屯堡的田壟間苟延殘喘！
跛子一把從那探子手中奪過樸刀，雙目赤紅，嘶吼一聲，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朝著鄧通大腿紮去！
“啊——狗日的黃居行！狗日的鄧通！”
這一刀，傾注了他積壓多年的屈辱與憤恨！
刀鋒入肉，鮮血噴濺！
跛子隻覺一股鬱結之氣，隨著這一刀，透體而出，胸中說不出的暢快！
“殺千刀的鄧扒皮！平日裡作威作福，今日便是你的報應！”
不等跛子拔刀，又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卒搶上前來，奪過刀柄，咬牙切齒，朝著鄧通另一條腿便是一刀！
“還有我！老子在屯堡受的鳥氣，今日一並還給你！”
一人接一人！
一刀又一刀！
從最初的猶豫與恐懼，到後來的決絕與狂熱！
堡樓之內，二十多名平日裡被視作螻蟻的老弱，此刻仿佛都化作了複仇的餓狼，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爭先恐後地撲向癱倒在地的鄧通，將手中的刀，一次又一次地刺入他的身體！
鄧通的慘叫聲，漸漸微弱，最終化作了斷斷續續的呻吟。
鮮血，染紅了地麵，也染紅了那些老弱的衣衫。
白彪站在一旁，瞧著這般慘烈的景象，饒是他見慣了生死，此刻也不由得頭皮有些發麻，暗自咂舌。
他萬萬沒有料到，這群平日裡蔫頭耷腦的老弱，發起狠來，竟是這般模樣！
“民心所向！”
秦烈負手而立，神色平靜地吐出四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眼見鄧通已然出氣多，進氣少，渾身浴血，再這麼下去就要被這群激憤的老弱活活剮了，秦烈這才擺了擺手，揚聲道：“留他一口氣，莫要弄死了！”
這鄧通，乃是黃居行的心腹。
其必然知曉黃居行不少隱秘，留著還有用。
盧峰聞言，急忙上前，大聲喝止：“都住手！秦墩長有令，留他狗命！”
那些老弱雖是殺紅了眼，但對秦烈已是敬畏有加，聞言紛紛停手，隻是兀自喘著粗氣，眼中凶光未退。
就在此時，堡樓之外，夜空之中。
一道刺目的火光，驟然亮起，一閃即逝！
“那……那是什麼？！”
一名軍卒下意識地驚呼。
盧峰心中一動，猛地扭頭望向火光閃現的方向，臉色驟變，失聲驚呼：“火！是烽燧！中岩石墩堡的烽燧……著火了！”
秦烈瞳孔微微一縮，目光如電，早已投向那火光閃爍的方位。
中岩石墩堡，楊風的地盤？
“烽火示警，肯定是韃子來了！”
盧峰神色凝重，望向秦烈，聲音帶著一絲急切，“秦墩長，咱們……”
秦烈麵色冷峻，沒有絲毫猶豫，語氣森然：“韃子欺我邊軍無人，屢屢犯禁！該殺！”
他環視眾人，聲音陡然拔高，“弟兄們，檢驗大家實戰的時候到了！”
無論是何方神聖，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點燃烽燧，秦烈都沒打算放過！
更何況，中岩石墩堡與下岩石墩堡互為犄角，唇亡齒寒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
“孫三！”
秦烈沉聲下令，“你帶那些老弱，守好堡樓，任何人不得擅離！”
“白彪！點齊你那十二人！還有盧峰，你帶巡查組三人，隨我一同出發！”
“是！”盧峰亦是精神一振。
他隨即問道：“秦墩長，咱們下岩石墩堡的烽燧……可要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