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
王嬸是在五年前寡居的,帶著她的唯一的女兒王櫻。
因為五年前,她的丈夫一日得了傷寒,隨之就因為延遲看大夫——畢竟貧寒農家人,家境不允許一生點病就花錢看病,——就這麼耽擱下來,一拖拖成重症,隨後就這樣要了命。
說目下。
王嬸這五年過來,也是非常的困苦,可憐如今她才三十歲,看起來就像四十多的樣子。
可見這生活的艱辛。
而就在前一段時間,有媒人過來,給她說了樁親事,那男家離得還比較遠,是在輝縣一帶。
這王嬸也不想再苦苦等了,她想嫁人,即便是熬到女兒長大成人,等到女兒嫁了人。可那又怎麼樣呢?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是老話。她也不可能指著女兒去過活。
至於說的招入贅的,彆開玩笑了,這個男尊女卑的世道,除非那些大戶人家,廣有資財的人家,有人願意入贅,誰願意入贅王嬸這麼個破落戶的人家?
所以,王嬸思來想去,她決定把女兒托付給一個看起來良善的人家,這是她的最優的解決辦法。
這幾天她一直在相看人家,哪曾想到,一直和她家半斤八兩的林阿大家,竟然出了個開了竅的兒子,一下子家境闊起來。
而以兩家平素來的關係,應該他們家也會妥善的照顧好自己女兒。
她托付女兒,其實也就有點賣女兒的意思,主要是想讓女兒有口飯吃,畢竟原先在家也是饑一頓飽一頓。
賣去好人家做丫頭,在她看來,女兒衣食無憂,也算是償付了自己和她的這一場母女緣分。
於是,基於這樣的想法,她跪求到了林薑氏這裡,而恰巧林阿大載著林清從書塾趕回來。
適才王嬸就跪著說出了自己想把女兒托付給林薑氏他們家,雖然沒有說賣女兒,但是話裡話外都是賣女兒的意思。
而這時林清走過來說:“你們說的,我答應。”
王嬸還帶著淚痕的臉,看著林清在攙扶著自己的女兒,要她起來,並說出這樣的話。
王嬸又有些遲疑地將眼睛看向林薑氏和林阿大,林薑氏忙說道:“小清說的,就是我們的意思,王大姐,你快起來吧。”
林阿大也在一邊說:“是啊王姐,你快起來。”
王嬸這時才站了起來,林清又說道:“娘,給王嬸二十兩銀子。”
這個世道,人家賣兒賣女,一般都是活不下去,幾兩銀子就賣,有的更可憐的,一斤小米就換一個活不下去的人。
畢竟買了人回去,要管吃管喝,這在賣方,這也是他們的訴求了。
王嬸一聽“二十兩銀子”,當即激動說道:“那你們有紙筆嗎?我現在就寫我女兒的賣身契!”
林清看著王櫻不忍心,便說道:“不用寫賣身契,就當王櫻姐姐暫時住在我家,以後你那邊要是寬裕了,還要把王櫻姐姐領回去的。”
“那怎麼行?”王嬸卻是直接嘶吼了一聲,但隨即發覺自己的反應似乎過度,便又說道:
“你們不簽賣身契,這、這我不放心啊!”
聽到王嬸這麼一說,林清一家如何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呢?她怕那二十兩銀子拿的不踏實,怕自己家這邊反悔。
可這是沒辦法的,想讓王嬸放心,必須得簽下這賣身契。
林清心裡歎了口氣,旋說道:“好吧,這樣,王嬸你們跟我到屋裡,屋裡有紙筆,到屋裡寫下賣身契。”
“哎,好好。”王嬸連忙說道。
於是一行人進屋,來到堂屋中,林薑氏先去裡屋取了二十兩銀子給王嬸,王嬸喜笑顏開的接過。
在堂屋中,有一簡陋的小書桌,這就是林清的書桌了,就著小書桌,林清寫下了賣身契一式兩份,王嬸識得點字的,她略略一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這時林阿大想上去簽自己的名字,他雖不識字,但自己的名字還是會寫的,但是鬼使神差的林清把自己名字先簽上了。
他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不安全感?
王嬸在林清簽他名字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大概覺得林清開竅了,不一樣了,他簽名也沒問題,所以她沒說什麼。
但是林清家沒有印泥,林阿大就說我去彆家借一下印泥,一會兒就回來。
林阿大一走,王嬸就在對林薑氏說她女兒的好話,什麼聽話、吃得少,能乾活之類的。
而不一會林阿大回來了,王嬸和林清二人都按上了手印。
王嬸拿著那張屬於她的賣身契紙,說道:“那這樣,小櫻就賣於你們家了。”
說著就要走,而這時候她的身後傳出來一道歇斯底裡的哭喊聲:“娘~~!!”
王嬸僵硬回轉過頭,她此時臉上也滿是淚水,一下撲了過去,抱住了林櫻:“我的兒!”
兩人頓時哭作一團,稍稍過了一會,王嬸才抹了抹淚對王櫻說道:
“小櫻,娘帶著你這些年,你也知道咱過的是什麼生活,這種日子娘過不下去,也不想讓你這麼過下去,以後你就在林清家,不管他們讓你做什麼,你都乖乖的做,總短不了你一口飯吃,這,娘就放心了!”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一狠心直接推開了女兒,轉身就走,林櫻想去追,但看著她娘那越來越遠的身影,隻是往前麵追了十幾步,但終於停下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著。
林薑氏和林阿大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無奈,沒辦法這個世道!
“小櫻姐……”林清走過來想安慰她,但突然王櫻站起來,一把推開林清,哭著跑了出去。
而林薑氏和林阿大擔心這小姑娘跑出去,害怕她傷心之下乾出什麼事,於是二人也忙追去。
當然,後來還是把王櫻帶了過來,一家三口進了屋子,當然還有一言不發、臉上帶有著淚痕的王櫻。
王大力沒在家,他一直在正蓋的新房子那邊,在那邊看著泥瓦匠小工隊,怕他們不認真乾活,主家得有人看著。
不過等一會林大力就該回來了,因為是快到飯點了,中午小工隊也會回上林村吃飯的。
林大力也就在林阿大去接送林清上下學期間,主要是他在那看著,畢竟他歲數大了,一般都是林阿大去看著。
林薑氏是在家操持著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