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看他給自己遞來銀票,但下意識的還是往後躲了一下,張廣發見林清還這麼害怕,便又伸手緩緩把錢遞過去一點,示意林清接住。
林清似乎很畏懼,渾身都顫抖了一下,過了片晌才看著張廣發說道:“你真的不會再對我做……做出那等事?”
張廣發見林清到底是小孩子,看來自己剛才的確把他嚇壞了,便說道:“以後再也不會了。”他說完這句話,似是想到什麼,馬上便並指舉起,道:“我發誓!”
“這樣你總該信我了吧?喏,把這錢收著,你即便賣了些字,想來家也缺錢,畢竟是農人,喏,收著吧。”張廣發又和藹說道,簡直和方才那副禽獸模樣判若兩人了。
林清心中鄙夷,但還是維持著孩童般害怕的模樣,——沒錯,剛才的害怕都是演的,不然怎麼能夠凸顯出一個九歲孩童遇到那種事的驚慌與神思不守?要是表現的過於鎮定,可是剛才林清也聽了何忠和張廣發說的話,林清就猜測這張廣發不會再弄自己了,所以表現出了九歲孩童應有的懼怕,——他伸出手,眼中適時露出對銀票的渴望,終於接住了銀票拿在了手裡。
最後林清還是戰戰兢兢地說道:“我、可以走了嗎?”
正待張廣發還想要交代林清幾句話時,外麵傳來一陣似是爭吵的聲音:“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兒子肯定就在樓上雅間,你怎麼說不在,縣尊可是和我兒子一道來的……”
林清聽清楚了這是自己爹的聲音,心中疑惑,自己爹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了,自己會被張廣發安排馬車送回去嗎?
林清將衣服褲子整理了一下,隨後站了起來,他便朝著包間門走去,準備出去回家了,正好自己爹過來了,就坐自己爹的馬車走。
隻是林清剛走到包間門口,後麵傳來張廣發的聲音:“林清?”
林清一哆嗦,——這不是裝的,張廣發猛地這麼一喊,的確嚇了他一激靈。
林清回頭問:“大人還有什麼事?”
“我們的事,誰都不要說,便是你的父母也不要提,明白嗎?”張廣發囑咐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了。”林清表現的很乖順的語氣說道。
張廣發這才放了心。
而林清走出去,在樓梯口見到了自己爹,林清說:“爹,咱們回去吧。”
林阿大見了林清出來,下意識回道:“啊,好。”但似又想到什麼,“他們說你沒在二樓,對了縣令大人呢?”
林清看了眼張廣發安排在樓梯口這邊的四五名家仆,旋說道:“這幾位我也沒見到,可能他們後來的,他們是縣令大人的扈從,咱們走吧,縣令大人還在裡麵。”
林阿大一聽,怎麼自己兒子出來了,縣令大人咋還在裡麵呢?
但他是個糙人,也沒覺得有啥不對,就點頭道:“好,咱走。”
而那些張廣發的隨扈則直接放行了,他們之前接到張廣發的命令是,不準人上來;現在林清要走,肯定是縣令大人讓他離開的,所以這些隨扈們就不攔著了。
林清、林阿大很快走出了得意樓大門,林阿大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右邊,一棵梧桐樹旁邊,馬車韁繩正係在梧桐樹上,一旁一個賣小玩意兒的攤販,他見林阿大很快又出來了,便打招呼道:“出來了?”
林阿大笑著回道:“啊,兒子找到了,現一起回家了要。”
原來這林阿大之前來到得意樓大門口,匆匆馬車栓到了門口右邊不遠處的梧桐樹上,因為他來的比較著急,正好道旁有賣小玩意兒的攤販,林阿大就拜托他照看一下馬車。
——他倒也不怕這攤販會把他馬車拐走,因為附近不止他一個攤販,大家都看著呢。
那個小攤販也答應了可以照看一下。
於是林阿大才放了心,去往得意樓裡麵尋人。
……林阿大解開了綁著的馬韁繩,林清這時已經坐在了馬車裡,林阿大一揮馬鞭,馬車便駛動起來,向著北城方向駛去。
林清在剛坐到馬車中,臉上的平靜之色,便迅速地一轉,變成了極端冷漠之色。
他在心中發誓,這仇必報!
他的兩根手指輕揉著太陽穴,他在想著怎樣予以張廣發一擊報複,最好是讓對方罷官奪職,這樣沒了官身的張廣發,那就是沒牙的老虎,林清也不用再害怕他報複回來。
當然,林清也想一擊必殺,如有可能直接讓其死了更好!
那該怎麼讓他死呢?
他想到這裡,忽然又想到什麼,連忙掀開車門簾子,問林阿大,“爹,你怎麼來得意樓了?不是說縣令會派馬車將我送回去嗎?”
林阿大在前麵邊駕著車邊略略回頭說道:
“你娘怕你出個什麼事,畢竟你還太小,上次就是和縣丞出去,結果你喝成那樣,這次你娘掐著點讓我過來接你,就是怕你再不知分寸又喝酒,再喝多了,你才多大,就敢喝酒?”
聽著自己老爹這麼抱怨,林清“嗯”了一聲,說,“那我以後不喝了,長大了有應酬了再喝。”
林清畢竟是兩世為人,又不是一開始就算小孩子,自然知道說什麼話大人會喜歡。
——當然,林清這麼說,也是他的實話。
林阿大聞言,便露出了笑容說道:“小清你還小,喝酒等到你長大了、身體長好了再說,咱家又不是買不起酒,又不是跟以前一樣,你現在這麼出息,咱們家靠著你也是在蒸蒸日上,爹媽不求彆的,就指望你無病無災,平平安安的就好……”
林清聽著老爹一麵嘮叨,一麵駕馭著車,馬車的速度也適當降下來……
林清突然覺得這一刻很美好,親人的健在,他們的關心、親情,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全家都無病無災,全家都這麼的過下去,該多好啊!
但是這種想法,在他心裡轉了片刻,便即被他揮散了,所謂的: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罷了。
是的,任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也是有自己的角色分配的。
林清現在的角色,就是要做那個負重前行的人,他要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人,撐起一片天,一片歲月靜好的天!
隻有自己的家人感到幸福,他也會感到幸福。
不是說他一定要這樣做,他也可以躺平啊,但是他幸福了,爸媽卻更累,換句話說,這種幸福的成本太低了,而且這樣做了他也不一定幸福。
是的,說到幸福,不如說是幸福值,人怎麼可能百分百幸福?
隻有將那幸福值的百分比拉高,這就是每一個奮鬥的人在努力去做的。
林清的“撐起一片天”,就是希望自己變強,然後庇護自己的家人,使他們的幸福值的百分比變高。
這樣,他在看到結果後,也會拉升他自己的幸福值。
他心中想著這些,不知不覺竟然進到了村裡了,林阿大的說話聲自然早就沒了,他這時也放下了車簾子,在車裡麵他開始想:自己的屈辱不能白受,張廣發,一定要讓他奪職罷官,這是最輕的,如果有機會就一擊斃命,不讓他再爬起來!
“真他媽以為我是一個小孩子嗎?”林清嘴中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