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內門的路走得比來時穩當。沈硯把裝凝露草的布袋貼身放著，生怕顛簸傷了草葉，後背的傷口用周管事給的傷藥敷了，雖還有些疼，卻不影響趕路。路過外門山腳下時，他遠遠看見林舟在靈田邊張望，想了想還是沒停下——事沒辦完，多說無益，反而容易讓他擔心。
第二天傍晚，沈硯終於回到了內門丹房外院。周管事正踮著腳往山路方向望，看見他回來，臉瞬間亮了，幾步衝過來：“可算回來了！你這小子，嚇死我了！”又拉著他上下打量，看到後背的傷，眉頭皺起來，“跟妖獸遇上了？”
“碰上鐵紋豹，僥幸沒大礙。”沈硯笑了笑，解開布袋，露出裡麵的凝露草，“周管事，您看這是……”
“凝露草！真找到了！”周管事眼睛瞪得溜圓，趕緊引著他往丹房裡走，“長老這兩天都在丹房待著，就等你消息呢！”
丹房內比外院暖和，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李長老正坐在丹爐邊的蒲團上，手裡拿著片丹葉翻看，聽見動靜抬頭，看見沈硯手裡的布袋，眼睛當即亮了，起身走過來：“拿來我看看。”
沈硯把布袋遞過去。李長老小心翼翼地拿出凝露草，湊到眼前細看，又用指尖碰了碰葉片上的露珠，露珠沾在指尖，竟化成了一縷淡白的靈氣，緩緩融進他的指尖。
“好！好得很！”李長老難得露出笑意，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根須完整，靈氣飽滿，比我派弟子去找的那幾株強多了！”他抬頭看向沈硯，眼神裡滿是讚許，“你立了大功。”
“能幫到長老就好。”沈硯道。
“說吧，想先要什麼？入內門的文書，還是我傳你功法？”李長老把凝露草小心收好，問道。
“弟子想先請長老兌現承諾，徹查蝕靈散的事。”沈硯垂眸道，“外門弟子還在等著。”
李長老愣了下，隨即點頭：“好小子，重諾。行，你跟我來。”
他帶著沈硯往主丹房走。主丹房比外院的丹房大兩倍，裡麵擺著三尊更大的青銅丹爐，爐下的火塘還燃著，映得牆壁發紅。幾個穿內門服飾的弟子正在整理丹料，看見李長老進來，都趕緊停手行禮。
“王坤在哪？”李長老沉聲問。
一個弟子趕緊指了指裡間：“回長老，王執事在裡麵煉‘固元丹’。”
李長老沒敲門，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裡間更暖和，一個穿深藍法袍的青年正站在丹爐前，手裡捏著個丹鏟，側臉輪廓硬朗，正是王執事王坤。他看見李長老，愣了下，趕緊轉身行禮：“師父，您怎麼來了？”
沈硯這才知道，王坤竟是李長老的弟子。
“你自己看。”李長老把那包蝕靈散扔到石桌上，聲音冷得像冰，“外門靈泉裡的東西，是你讓趙磊摻的？”
王坤看到粉末，臉色瞬間白了，眼神閃了閃，趕緊道：“師父，這……這是誤會！趙磊那小子不懂事，私自在靈泉裡加了些煉廢的丹渣，說是能‘提純’靈氣，我也是剛知道，正要罰他……”
“剛知道？”李長老冷笑一聲，指了指沈硯，“這小子前晚撞見趙磊往暗渠裡倒東西，那竹管埋在牆角，若不是你默許，他一個煉氣五層的弟子，敢在丹房外動手腳？”
王坤的臉更白了，額頭滲出冷汗，卻還在辯解：“師父，我真不知道……趙磊是我遠房表弟，我平時是多照看了他些，但這種事我絕沒……”
“夠了。”李長老打斷他，眼神沉得可怕，“我教你煉丹，先教你心正。外門弟子雖修為低，也是宗門的人，你用蝕靈散蝕他們的經脈，就為了讓內門少些競爭？你忘了你當年也是外門弟子，是怎麼苦熬上來的？”
王坤被問得啞口無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師父，我錯了！我就是……就是一時糊塗！外門這幾年總有人想往內門擠，丹房的資源不夠分，我想著……想著讓他們慢點晉級，就能勻出些資源給更有天賦的弟子……”
“歪理！”李長老氣得拍了下石桌，“資源不夠可以跟我說，你用這種陰招，是毀人根基！”他深吸口氣，壓下怒火，“從今天起，你禁足丹房，抄一百遍《丹經》，外門靈泉的暗渠立刻拆了，摻過蝕靈散的聚氣丹全部回收，我會配清脈丹給外門弟子送去。”
“是……是弟子遵命。”王坤低著頭，聲音發顫。
李長老又道：“趙磊仗著你撐腰，欺淩同門，還敢私用蝕靈散，罰他去北坡砍柴三個月，不許用任何靈氣輔助，讓他好好反省。”
沈硯在一旁聽著，心裡鬆了口氣——李長老的處置，比他想的更重，也更徹底。
出了主丹房，周管事湊上來，見李長老臉色緩和了些，趕緊道：“長老，沈硯這小子立了大功，您答應他的……”
“忘不了。”李長老看向沈硯，眼神溫和了些，“你跟我來，我傳你功法。”
他帶著沈硯去了自己的靜室。靜室裡擺著個書架，上麵放著不少泛黃的書卷。李長老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藍色封皮的冊子，遞給沈硯：“這是《納靈訣》，比你練的《引氣訣》強得多，能更快吸納靈氣，還能滋養經脈，你拿去好好練。”又遞給一個玉瓶，“這裡麵是三枚‘聚氣丹’，是我親手煉的，沒摻東西，你突破時用。”
沈硯接過冊子和玉瓶，心裡一陣滾燙，低頭行了個大禮：“謝長老！”
“起來吧。”李長老扶了他一把，“你有這般感知力，是個好苗子，好好練，彆浪費了天賦。”他頓了頓，又道，“王坤雖認錯了，但他心性已偏，你往後在宗門，還是要多加小心。內門不比外門，看著平靜，暗地裡的心思多著呢。”
沈硯點頭記下。
從靜室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周管事笑著拍他的肩：“這下好了，你不僅能入內門，還得了長老看重，往後前途無量！”
沈硯笑了笑，心裡卻沒那麼輕鬆。他知道，王坤未必真的服氣，趙磊也不會善罷甘休。但至少，外門的弟子不用再受蝕靈散的苦了，林舟他們……或許有機會真正築基了。
他摸了摸懷裡的《納靈訣》，又看了看布袋裡剩下的半株凝露草——他特意留了半株，打算回去給林舟看看，讓他也高興高興。
剛走到雜役院門口，就看見趙虎蹲在牆根下，手裡捏著個麥餅，看見他過來，趕緊站起來，臉漲得通紅：“我……我哥被罰了？”
“嗯，去北坡砍柴三個月。”沈硯道。
趙虎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他活該……是他不對。”又抬頭看沈硯，“你……你沒事吧？我聽說你去後山找凝露草了，沒受傷吧？”
沈硯把後背的傷露給他看：“小傷，不礙事。”
趙虎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塞給他：“這是我偷偷留的靈米糕，你吃了補補。”說完，不等沈硯說話，就紅著臉跑了。
沈硯捏著溫熱的靈米糕，笑了笑。
夜風吹過丹房的屋簷，帶著淡淡的藥香。沈硯抬頭看向夜空，星星比外門的亮得多。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宗門裡的路還長，往後的坎，或許比之前的更難。
但他不怕。
他握緊了手裡的《納靈訣》，眉心的符牌輕輕發燙，像是在與他應和。
玄洲大陸的風，吹過少年的衣角，也吹開了前路的微光。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躲在角落的外門弟子，他有了功法，有了依仗，更有了往前走的底氣。
路還長，慢慢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