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翼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安比岡斯放下最後一頁變形課筆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魔力核心的空虛感減輕了,像乾涸的河床終於滲入了一絲細流。手臂的擦傷隻剩下淡淡的粉痕。龐弗雷夫人早上檢查後,終於宣布她可以下床活動,但禁止劇烈運動和過度使用魔法,魔力恢複是個緩慢的過程。
矮櫃上,裝著鰓囊草粉末的水晶瓶在日光下顯得平平無奇。安比岡斯看著它,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是她在休止符下掙紮出的微光,是斯內普冰冷審視下交出的第一份答卷。他沒有收回,也沒有評價,仿佛那隻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阿斯托利亞幫她收拾東西。“感覺怎麼樣?”
“像踩在棉花上,”安比岡斯實話實說,試著站起來,腳下有些發虛,“但能離開這裡真好。”她深吸一口氣,空氣裡少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卻多了即將麵對現實的沉重。
回到斯萊特林地窖,公共休息室的氣氛有些異樣。幾個一年級學生看到她,立刻壓低了交談聲,目光在她身上掃過,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爆炸事件顯然已經傳開。安比岡斯挺直背脊,儘量無視那些目光,跟著阿斯托利亞快步走向她們位於角落的宿舍。
宿舍裡一切如舊。亞瑟蜷在安比岡斯的墨綠床罩上打盹,聽到動靜,抬起圓圓的腦袋,碧綠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喵”了一聲算是打招呼,又趴了回去。安比岡斯心頭一暖,走過去撓了撓它毛茸茸的下巴。亞瑟舒服地發出呼嚕聲。
“下午是魔藥課。”阿斯托利亞將安比岡斯的書本放在桌上,聲音平靜地提醒。
安比岡斯的手頓住了。魔藥課。斯內普。無限期禁閉。這三個詞像冰錐刺進她剛放鬆些的心。恐懼瞬間攥緊了她。她還沒準備好再次踏入那間冰冷的地窖,麵對他可能更甚的怒火和堆積如山的懲罰任務。
“我……”她的聲音有些發乾,“能不能……請假?”
阿斯托利亞搖搖頭,灰藍色的眼睛帶著理解,但更多的是現實。“龐弗雷夫人隻批準你恢複日常課程。缺席斯內普的課,尤其是第一堂回歸的課,後果會更糟。”她拍了拍安比岡斯的肩膀,“總要麵對的,安比。”
下午的魔藥課教室,空氣比往常更加凝滯。當安比岡斯跟在阿斯托利亞身後踏入地窖時,幾乎能感覺到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德拉科·馬爾福坐在前排,看到她進來,灰藍色的眼睛裡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看好戲的譏誚。克拉布和高爾發出沉悶的低笑。其他學生也投來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安比岡斯低著頭,感覺臉頰發燙。她快步走到她和阿斯托利亞慣常的角落位置,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教師席。
當黑袍翻湧的身影如同巨大的蝙蝠滑進教室時,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息瞬間壓下了所有竊竊私語。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水,掃過全班。當那冰冷的目光掠過安比岡斯時,她感覺心臟猛地一縮,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迎向那視線。
斯內普的臉色依舊蠟黃陰沉,油膩的黑發貼在臉頰兩側。他看著安比岡斯,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眸裡,沒有預想中的暴怒,也沒有昨日的審視,隻有一種……深沉的、毫無波瀾的冰冷。仿佛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需要被忽略的學生。他移開了視線,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今天配置緩和劑。”斯內普的聲音低沉絲滑,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開始講解步驟和要點。他沒有點名安比岡斯,沒有提起禁閉,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他像往常一樣在教室裡踱步,檢查學生的操作,用他那特有的、刻薄而精準的話語指出錯誤。當他經過安比岡斯的桌邊時,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目光甚至沒有在她處理月長石粉末的手上停留一秒。
這種徹底的、冰冷的無視,比任何斥責都更讓安比岡斯難受。它像一層無形的寒冰,將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她感覺自己像個透明人,一個被遺忘的、無足輕重的存在。她努力集中精神處理材料,但手腕因為緊張和虛弱而微微發抖,粉末撒出來一些。斯內普沒有回頭。旁邊的德拉科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
安比岡斯咬緊下唇,強迫自己穩住手。她按照步驟,小心翼翼地加入月長石粉末,控製火候,順時針攪拌三圈半。坩堝裡的液體呈現出均勻的淡紫色,沒有冒泡,沒有異味。她鬆了一口氣,至少……沒有出錯。
整堂課,斯內普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也沒有提及任何關於禁閉或懲罰的事情。直到下課鈴響,他宣布收上藥劑樣品時,才像例行公事般走到她們的桌前。他拿起安比岡斯麵前那瓶淡紫色的緩和劑,對著光線看了看色澤,又打開瓶塞聞了聞氣味。動作迅速而專業。
“勉強合格。”他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將藥劑瓶丟進樣品筐裡,目光依舊沒有落在安比岡斯身上,仿佛在評價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然後,他轉身走向下一個學生。
安比岡斯僵在原地,心沉到了穀底。勉強合格。三個字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她心上。她熬過了爆炸,熬過了醫療翼,熬過了恐懼,交出的第一份課堂作業,隻換來一句“勉強合格”和無視。
學生們開始收拾東西離開。德拉科故意慢悠悠地整理著他的銀質小刀,灰藍色的眼睛掃過安比岡斯失魂落魄的臉,嘴角勾起一絲勝利者的弧度。“聽到了嗎,理查德?‘勉強合格’。”他拖長了調子,“看來爆炸也沒能把你那點可憐的手藝徹底炸飛?不過,離‘不丟斯萊特林的臉’還差得遠呢。”他得意洋洋地帶著跟班走了。
安比岡斯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阿斯托利亞擔憂地看著她。“安比……”
“我沒事。”安比岡斯打斷她,聲音有些發悶。她加快動作,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冰冷的地窖。
回到公共休息室,阿斯托利亞被弗林特隊長叫去商量魁地奇訓練的事。安比岡斯獨自一人窩在壁爐旁一張高背扶手椅裡,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跳躍的火焰發呆。亞瑟跳上她的腿,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蜷縮起來,溫暖的重量帶來一絲安慰。
“勉強合格……”她低聲重複著,琥珀色的眼眸映著火光,裡麵翻湧著委屈、不甘和迷茫。她以為自己邁出了休止符後的第一步,哪怕微小。但在斯內普眼裡,那一步似乎毫無意義。他徹底無視了她。無限期禁閉像個無聲的詛咒懸在頭頂,不知何時落下。而那隻在夢中與她共鳴的牝鹿,此刻也遙遠得像一個幻覺。
壁爐的火光在她眼中跳躍,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休止符後的第一步,似乎隻是踏入了一片更深的、更冰冷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