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城堡的石牆仿佛也染上了季節的色彩。窗外的山毛櫸從盛夏的濃綠轉為燦爛的金黃,又在寒風中抖落一地枯葉,最終被薄薄的初雪覆蓋。壁爐裡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驅散著走廊裡滲入的寒意。安比岡斯對著公共休息室的鏡子整理著稍顯短了的墨綠色院袍袍角,有些懊惱地扯了扯袖口——她長高了一點,去年的袍子確實不太合身了。
時間在緊張的學習、魁地奇的喧囂、以及地窖辦公室那懸而未決的“無限期禁閉”陰影下悄然流逝。安比岡斯·理查德不再是那個剛入學時、頂著一頭綠挑染在分院帽下和德拉科打賭的新生了。
爆炸事件的陰影在阿斯托利亞的陪伴和德拉科那卷越來越厚的、時不時“神秘出現”在課本下的高級魔藥筆記幫助下,漸漸淡去。安比岡斯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學習中。她依舊會為某個複雜的變形術理論抓狂,依舊會在天文塔觀測星圖時走神幻想,但魔藥課上,她不再是那個一動手就心驚膽戰的“坩堝殺手”。德拉科的筆記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理解複雜魔藥操作的門徑。她開始理解斯內普強調的“精確”背後的邏輯,開始享受將理論轉化為一鍋完美藥劑的成就感。雖然斯內普依舊吝嗇於任何形式的肯定,但那種冰冷的、徹底的無視消失了。他偶爾會在她處理某種棘手材料時,腳步在她桌邊多停留半秒,或者在她提交的藥劑樣品瓶上,視線停留的時間比其他人的稍長那麼一瞬。這種細微的變化,對安比岡斯來說,已是莫大的鼓舞。
期末考試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石,懸在所有學生頭頂。圖書館人滿為患,空氣裡彌漫著羊皮紙、墨水、汗水和焦慮混合的味道。安比岡斯和阿斯托利亞占據了一個靠窗的角落,桌上攤滿了各種課本和筆記。
“我敢打賭,弗立維教授一定會考快樂咒的無聲施法,”羅恩·韋斯萊抓著他那頭亂糟糟的紅發,對著攤開的魔咒課本唉聲歎氣,“我到現在還隻能讓羽毛跳踢踏舞,而不是飄起來!”
赫敏·格蘭傑頭也不抬,羽毛筆在羊皮紙上飛快地移動,旁邊已經摞起了厚厚一疊寫滿的筆記。“無聲施法的關鍵在於意念的純粹和魔力引導的流暢,羅恩。不是靠蠻力。還有,快樂咒的拉丁文詞根你記錯了第三個音節。”她精準地指出。
哈利·波特揉著發酸的眉心,試圖把那些複雜的魔法史年代塞進腦子。“我隻希望賓斯教授彆問太多關於妖精叛亂的具體日期……”
安比岡斯正對著《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上一株長相極其詭異的毒觸手圖譜皺眉,試圖記住它的解毒特性。一個空靈飄忽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它們在跳舞呢,那些綠色的孢子,像小小的螢火蟲。”
安比岡斯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盧娜·洛夫古德不知何時站在她們桌旁,淡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著,脖子上掛著一串用黃油啤酒瓶塞做的項鏈,她那雙有些凸出的、帶著夢幻色彩的銀灰色眼睛正專注地看著安比岡斯課本上的毒觸手圖片。
“洛夫古德?”安比岡斯有些驚訝。她和這位拉文克勞的同年級生交集不多,隻記得她總有些稀奇古怪的言論和飾品。
“你好,理查德。”盧娜的聲音像在哼歌,“毒觸手的孢子隻有在滿月夜才會真正活躍起來,它們會吸收月光的低語,變得特彆……調皮。要小心它們鑽進耳朵裡,它們喜歡聽心跳聲。”她一本正經地說著,然後目光轉向阿斯托利亞肩頭安靜蹲著的雪影,“你的貓頭鷹真安靜。它是不是經常和騷擾牤聊天?騷擾牤總喜歡圍著安靜的生物轉。”
阿斯托利亞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盧娜,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雪影隻是不太愛叫。”她淡淡地說。
盧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愛叫的貓頭鷹往往知道很多秘密。它們喜歡在夢裡告訴星星。”她說完,像一陣風似的飄走了,繼續在書架間遊蕩,仿佛剛才隻是停下來分享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安比岡斯和阿斯托利亞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但奇怪的是,被盧娜這麼一打岔,安比岡斯看著那株猙獰的毒觸手,心裡緊繃的弦反而鬆了一點。
期末考試周在緊張和疲憊中度過。魔咒課的無聲快樂咒讓羅恩的羽毛跳了一曲瘋狂的吉格舞;變形術的甲蟲變紐扣,安比岡斯變出的紐扣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綠紋,麥格教授嚴厲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最終隻扣了半分;魔法史的妖精叛亂年代讓哈利抓耳撓腮;而魔藥學的筆試和實踐,則成了安比岡斯證明自己的關鍵戰場。
筆試的題目艱深,涉及大量高年級才會接觸的魔藥反應原理和材料替代理論。安比岡斯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飛快掠過德拉科筆記上的要點和自己啃下的理論。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她寫得專注而投入。
實踐考試是配置一種複雜的解毒藥劑。地窖教室裡氣氛凝重。斯內普如同黑色的審判官,在操作台間無聲巡視,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學生的動作。安比岡斯摒棄雜念,雙手穩定。處理河豚肝時,她采用了筆記上提到的“低溫凝析法”,小心分離出純淨的解毒酶素;融合雙角獸角粉和月露時,她嚴格按照“三段式魔力注入”的節奏,讓藥劑呈現出完美的珍珠母光澤。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差錯。
當她把最終成品——一瓶清澈的、散發著淡淡薄荷清香的淡紫色藥劑——放到斯內普麵前時,他沒有立刻拿起。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睛,第一次在考試場合,如此長時間地、清晰地落在安比岡斯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冰冷審視,而是帶著一種評估其內在價值的銳利。他沒有說話,隻是拿起藥劑瓶,對著光線仔細看了看色澤,又打開瓶塞,極其輕微地嗅了一下。
然後,他放下了瓶子,在安比岡斯的評分羊皮紙上,用他那淩厲的筆跡,寫下了一個字母。他沒有公布,但安比岡斯的心跳卻驟然加速。她能感覺到,那絕不會是“勉強合格”。
緊張的考試終於結束,霍格沃茨迎來了聖誕假期。學生們拖著行李箱,帶著疲憊和解放的喜悅,湧向霍格莫德車站。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格林格拉斯莊園嗎,安比?”阿斯托利亞站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灰藍色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期盼,“莊園很大,有很棒的藏書室,雪後也很美。”
安比岡斯看著好友,心裡暖暖的,但還是搖了搖頭,抱緊了懷裡好奇張望的亞瑟。“謝謝,利亞。但我想先回家。爸爸媽媽很想念我和亞瑟,而且……”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我需要一個沒有魔藥味、沒有羊皮紙、隻有媽媽烤的蔓越莓餅乾和爸爸蹩腳笑話的假期!替我向格林格拉斯先生和夫人問好。”
阿斯托利亞理解地點點頭,嘴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我會的。記得給我寫信。”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被克拉布和高爾簇擁著、下巴微揚、仿佛在檢閱士兵的德拉科,“某些人大概也會‘順便’問候你。”
安比岡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好對上德拉科瞥過來的視線。他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移開目光,故作高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嶄新的銀綠色圍巾,但耳根似乎又有點可疑的發紅。安比岡斯忍不住噗嗤一笑。
“快上車吧,利亞!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安比。”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汽笛長鳴,噴吐著白色的蒸汽,載著歸心似箭的學生們駛向遠方。安比岡斯抱著亞瑟,坐在溫暖的車廂裡,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覆著薄雪的蘇格蘭高地。一年的時光倏忽而過,從懵懂新生到通過嚴苛的期末考試,從爆炸的陰影中掙紮出來,在斯內普冰冷的迷霧裡尋得一絲立足之地。流年似水,而每一次試煉,都像一塊磨刀石,讓她這塊頑鐵,在碰撞與壓力中,悄然展露出些許不同的鋒芒。假期之後,新的學年,等待她的又將是怎樣的挑戰?她不知道,但此刻,她隻想沉浸在家的溫暖和蔓越莓餅乾的香氣裡。亞瑟在她懷裡舒服地打了個哈欠,碧綠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