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調組實驗室的燈光慘白刺眼。柯明遠坐在金屬椅上,看著自己的手臂在紫外線燈下顯現出詭異的金色紋路——與蘇挽晴手上相似的脈絡,但更加細密,像是皮膚下流淌著液態的銅。
"細胞層麵的融合。"許文山調整著顯微鏡,聲音裡混雜著恐懼與興奮,"銅鏡碎片已經分解成納米粒子,沿著你的血液循環它們正在改寫你的dna。"
溫靜姝從電腦前抬頭:"曆史記載中,李少君最後階段也出現了'金脈貫體'的現象。《漢書》描述他'膚現金紋,言必稱古'"
"說人話。"沈青禾靠在門邊,短劍在指尖旋轉。
"他在變成陳世明。"溫靜姝推了推眼鏡,"或者說,陳世明的記憶和人格正在覆蓋柯明遠的意識。"
柯明遠握緊拳頭,金紋隨之明暗變化。三天來,夢境與現實界限越來越模糊。他會在午夜突然驚醒,嘴裡念叨著漢代方言;看到現代設備時,第一反應是尋找燭台;甚至偶爾會對著溫靜姝喊出一個陌生的名字——"阿芷"。
"能逆轉嗎?"他問,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嘶啞。
許文山搖頭:"這是時間層麵的融合現代醫學無能為力。"他頓了頓,"不過,如果能阻止蘇挽晴的計劃,完整銅鏡被摧毀的話,這種融合可能會停止。"
沈青禾冷笑一聲:"前提是他能堅持到那時候。"她走向柯明遠,突然抽出短劍抵住他的喉嚨,"今早你去了哪裡?監控顯示你淩晨四點離開了宿舍。"
劍鋒的冰涼觸感讓柯明遠清醒了些。他緩慢抬起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片——一張民國時期的當票,上麵寫著"鏡花樓存物,憑票取匣"。
"陳世明的記憶他藏了東西。"柯明遠喘息著說,"在城隍廟的老槐樹下。"
溫靜姝接過當票仔細檢查:"這是真的民國文物但保存得太完好了,就像"
"就像時間在它身上停滯了。"許文山湊過來,眼鏡片反射著詭異的光。
沈青禾沒有收起短劍:"所以你一個人偷偷去挖寶?找到什麼了?"
柯明遠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生鏽的鐵盒,打開後裡麵是一本線裝冊子和七塊微小的銅鏡碎片。冊子封麵上用朱砂寫著《時鏡秘術》。
"陳世明的日記和最後的碎片。"柯明遠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帶著古語腔調,"吾當日私藏此物,正是防蘇姮有朝一日"
"夠了!"沈青禾的劍鋒劃破了柯明遠的皮膚,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液體,"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溫靜姝急忙上前:"沈青禾!他不是敵人!"
"還不是嗎?"沈青禾後退一步,劍尖指著柯明遠完全變成金色的雙眼,"他已經一半是陳世明了。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徹底轉變,站在蘇挽晴那邊?"
金色的液體從柯明遠頸部的傷口流下,卻在接觸到鐵盒時突然倒流回傷口,傷口隨之愈合。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時間倒流"許文山喃喃道,"他的血液已經具有時間特性。"
柯明遠——或者說正在與陳世明融合的存在——緩緩站起身:"日全食在五十二個時辰後降臨。屆時天狗食日,陰陽界破,蘇姮將借機重啟時間洪爐。"他的語調越來越像古人,"此七枚碎片乃噬時鏡心核,得之可製衡逆時鏡"
沈青禾突然將短劍擲向牆壁,金屬碰撞聲中,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實驗室。
"她隻是擔心你。"溫靜姝輕聲說,"我們都很擔心。"
許文山已經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時鏡秘術》:"這裡記載了銅鏡的製造方法需要'九陰之時'和'純陽之血'還有這個!"他指向一頁複雜的星圖,"日全食時的儀式步驟!"
柯明遠——現在更接近陳世明的意識占據上風——走到星圖前:"蘇姮欲借日食之力,貫通古今。屆時時間洪爐將吞噬方圓百裡光陰,重鑄曆史。"
溫靜姝快速記錄:"所以她不是要回到過去而是要在這裡創造一個新的時間線?"
"然也。"柯明遠點頭,"此城將成方術之都,李少君為聖,吾輩為尊兩千年遺憾,一朝得償。"
許文山突然抬頭:"等等如果時間線重塑,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會"
"不複存在。"溫靜姝完成了他不敢說出口的話,"包括我們自己的記憶、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改寫。"
實驗室陷入死寂,隻有儀器發出單調的滴滴聲。柯明遠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似乎在兩個靈魂間掙紮。
"阻止她"他突然用現代語言艱難地說,"我還是柯明遠"
溫靜姝握住他的手——觸感已經不完全是人類皮膚,帶著金屬般的冰涼:"我們會找到方法的。許文山,那本冊子裡有沒有提到銅鏡的弱點?"
許文山快速翻閱:"李少君在銅鏡上下了詛咒任何試圖操縱時間的人都將成為'時間囚徒'這是什麼意思?"
柯明遠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金紋在皮膚下如蛇般遊動:"鏡中世界"他痛苦地擠出這幾個字,隨後昏倒在地。
當柯明遠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特調組的隔離室裡。透過玻璃牆,他看到溫靜姝和許文山正在激烈討論什麼,而沈青禾則站在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抬起手——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指尖。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覺到陳世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而"柯明遠"這個身份正在變成汪洋中的孤島。
"聽得到嗎?"溫靜姝的聲音從牆上的揚聲器傳來,"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方法。"
柯明遠艱難地點頭。
許文山舉起一張圖紙:"根據陳世明的記錄,銅鏡最初鑄造時被下了血咒——使用它們的人最終會被困在鏡中世界,成為維持鏡子運轉的'燃料'。蘇挽晴不,蘇姮已經使用逆時鏡太多次,她實際上已經是半個鏡中人了。"
"所以她在鏡花樓消失不是逃走"柯明遠的聲音沙啞,"而是被部分拉回了鏡中世界。"
溫靜姝點頭:"我們分析了她留下的金色液體——那是高度濃縮的時間能量,但極不穩定。許文山認為,如果在日全食時將她完全拉入鏡中世界,就能破壞儀式。"
"怎麼做到?"柯明遠問,隨即自己給出了答案,"需要完整的噬時鏡。"
"正是。"許文山興奮地說,"你帶回來的七塊碎片加上我們之前收集的,可以重組大半個噬時鏡。雖然不完整,但如果在日全食那一刻啟動"
"風險太大。"沈青禾終於開口,"如果失敗,我們可能都會被困在鏡中世界,或者更糟——成為蘇挽晴那樣的時間怪物。"
溫靜姝調出一段監控視頻:"今早在城北鐘樓附近拍到的。"畫麵中,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所過之處,行人的動作變得異常緩慢,而那個身影——依稀可辨是蘇挽晴的模樣——則在不斷閃爍,時而年輕,時而衰老。
"她已經在時間夾縫中掙紮了。"溫靜姝分析道,"每次使用能力都會加速這個過程。日全食時她必須完成儀式,否則將永遠消散。"
柯明遠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陳世明的回聲:"所以我們都成了時間的囚徒她為永生,我為對抗她"
沈青禾走近玻璃牆:"還有一個問題。即使我們重組了噬時鏡,誰來使用它?普通人接觸完整銅鏡會立刻被吸乾時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柯明遠身上——或者說,集中在他皮膚下流動的金色脈絡上。
"我明白了。"柯明遠平靜地說,"已經融合碎片的人才能短暫操控鏡子。"
"太危險了!"溫靜姝反對,"你可能會"
"徹底變成陳世明?或者被鏡子吞噬?"柯明遠苦笑,"比起整個城市被拖入時間循環,這不算什麼。"
沈青禾沉默良久,突然按下牆上的開關,隔離門緩緩打開:"那就證明給我們看,你還是柯明遠。"
柯明遠站起身,金紋在燈光下閃爍。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筆,在白紙上畫出一個複雜的符文——現代特調組的行動密碼。
"三天後日全食,11點17分達到峰值。"他用兩種聲音同時說——一種是自己的,一種是陳世明的,"蘇姮必現身於城市製高點舊天文台。"
溫靜姝快速記錄:"那裡正好在日全食中心線上而且"
"而且下麵是地鐵樞紐,萬人流動。"許文山接話,"足夠的時間能量供她完成儀式。"
沈青禾終於收起敵意:"計劃?"
"重組噬時鏡。"柯明遠指向那七塊碎片,"在日全食前找到蘇挽晴不是阻止她,而是幫助她完成儀式。"
"什麼?"三人異口同聲。
柯明遠眼中的金光閃爍:"聽我說完我們幫她啟動時間洪爐,但在最後關頭逆轉流向將所有時間能量導入鏡中世界。這樣"
"這樣她就會被自己的儀式反噬,永遠困在鏡子裡。"溫靜姝恍然大悟,"但風險是"
"風險是如果計算錯誤,整個城市的時間都會被吸走。"許文山推了推眼鏡,"需要極其精確的時間控製。"
柯明遠舉起自己金光流動的手臂:"這就是為什麼必須是我陳世明的記憶裡有完整的儀式流程,而我"他停頓了一下,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而我還記得我是誰。"
沈青禾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伸出手:"團隊合作,記得嗎?"
柯明遠握住她的手,金紋與正常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直到最後時刻。"
溫靜姝已經開始分配任務:"許文山負責重組噬時鏡,我計算時間節點和能量流向,沈青禾準備封鎖現場"她看向柯明遠,"而你"
"我要去見蘇挽晴。"柯明遠說,"在儀式開始前有些事隻有陳世明知道。"
窗外,夕陽西沉,給城市披上血色的餘暉。三天後的同一時刻,太陽將被月亮吞噬,而他們的命運也將見分曉。
柯明遠摸著手腕上越來越明顯的金紋,隱約聽到陳世明的聲音在腦海中低語:"時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