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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盲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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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氣味在鼻腔裡結成冰碴,刺得人腦仁發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細碎的玻璃渣。

蘇晚盯著吊瓶裡最後一滴藥水墜進輸液管,第七次抬手按了按宋昭額角的紗布——指尖觸到的皮膚涼得反常,像塊被雨水泡透的石頭,攥在手裡沉甸甸的,仿佛能壓進掌心的舊疤裡。

床頭小桌上的錄音筆突然發出“哢嗒”輕響,塑料外殼微微震顫,自動跳轉到第三段音頻。

宋昭昏迷前的聲音混著雨聲滲出來:“……垃圾轉運站……”尾音被咳嗽扯得支離破碎,像根繃斷的弦,在耳膜上刮出一道血痕。

蘇晚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登記簿,紙頁邊緣被她翻得卷了毛,指腹摩挲過“宏達廢品回收站”幾個字,紅筆圈了七遍,墨痕暈成暗紅的痂,像凝固的血漬。

她摸出手機,屏幕亮著與董嵐的聊天框。

淩晨四點十七分發的定位還在閃爍,附言是掃描件壓縮包:“老疤藏身處,城東宏達。”省廳的回複是三小時前的“收悉”,綠色小勾安靜地躺在對話框裡,像枚未拆封的子彈,壓得她胸口發悶。

窗外的雨停了,玻璃上還掛著水珠,緩慢滑落,像無聲的淚。

蘇晚把涼透的粥倒進垃圾桶時,聽見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皮靴踏在瓷磚上,濺起水花,節奏淩亂,帶著風。

董嵐的警服還沾著泥點,肩章被雨水泡得軟塌塌的,她抓著蘇晚的手腕往樓梯間走,掌心粗糙的繭子蹭過蘇晚的脈搏,手機屏幕亮著張監控截圖——穿灰布衫的老頭正往廢品站鐵門上掛鎖,左耳缺了三分之一,像被老鼠啃過的核桃,邊緣參差不齊,泛著陳舊的肉色。

“比對了三個月的生物信息。”董嵐的拇指劃過截圖,留下一道油漬,“登記名張瘸子,右腿微跛,和你提供的‘鐵棍來源工地護欄’吻合。”她掏出錄音筆,裡麵是老疤的聲紋分析,“西北口音,甘陝交界,和宋昭說的一樣。”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舊疤裡,那道疤是二十年前地窖裡被碎石劃破的,此刻隱隱發燙,像有火在皮下燒。

黴味突然湧上來——潮濕的土腥、鐵鏽、還有人販子煙鬥裡散出的劣質煙草味,混成一股窒息的氣息,灌進鼻腔。

那時她也是這樣攥著小梅的手,聽著腳步聲從樓梯口漫下來,每一步都像踩在頭皮上。

“現在?”她問,聲音比想象中穩,可喉頭卻像被砂紙磨過。

“現在。”董嵐把配槍拍在消防栓上,金屬撞擊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蕩,“我要你知道,這次不是你一個人。”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映出老疤的影子。

他坐在鐵椅上,左手腕的銀鐲子晃得人眼疼,那是剛才突襲時從他枕頭底下搜出來的,內側刻著“永安市福利院1998”,字跡被磨得模糊,卻仍能觸到凹陷的刻痕。

宋昭畫的肖像被投影在他對麵牆上:缺角的左耳,右靴鼓出的三厘米,虎口橫向的刀疤,每一筆都像根釘子,釘進他鬆弛的皮膚裡。

“你怎麼可能知道這個?!”老疤突然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像指甲刮過黑板。

他盯著投影裡“右靴內墊”的標注,喉結上下滾動,聲音發顫:“他當時明明……明明……”

董嵐把證物袋拍在桌上,塑料袋邊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裡麵是張泛黃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宋昭穿著實習警服,懷裡抱著哭成淚人的小蘇晚,背景是漏雨的地窖。

牆角的黴斑像黑色的蛛網,一滴水正從房梁落下,砸在照片邊緣,暈開一小片水漬。

“你說你隻是看門的。”她抽出鋼筆,筆尖抵著老疤的手背,金屬的涼意讓他猛地一顫,“那這張照片,為什麼在你床板底下?”

老疤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盯著照片裡宋昭肩上的實習警銜,突然笑了,笑聲從喉嚨裡擠出來,帶著鏽鐵味,像砂輪在磨鈍刀。

“他不該救那些孩子……那天晚上我蹲在巷口,看他抱著這丫頭出來,像個神……”他的目光掃過玻璃外的蘇晚,嘴角抽搐,“可神不知道,他們一輩子都逃不出恐懼——地窖的黴味,人販子的煙味,還有……”他突然壓低聲音,氣息噴在玻璃上,“那天撞他的車,車牌最後三位是627。”

監護儀的“滴”聲突然拔高,尖銳的電子音刺破寂靜。

宋昭的手指在被單下蜷成拳,紗布下的睫毛劇烈顫動,像被風吹亂的蝶翼。

蘇晚剛要按呼叫鈴,他的喉結動了動,啞著嗓子說:“筆。”

消毒棉擦過他纏著紗布的右手背,棉絮沾上血痂,留下細微的刺痛。

蘇晚把筆記本墊在他掌心,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燙得驚人,像燒紅的鐵絲,灼著她的皮膚。

他閉著眼,眉心皺成川字,鋼筆在紙上劃出歪扭的線條——先是耳朵的輪廓,缺了三分之一的邊緣像把鈍刀割的;然後是鞋,右鞋內側多畫了三條橫線,代表增高墊;最後是虎口,三道平行的疤痕,比他手背上的舊疤更深,筆尖幾乎劃破紙頁。

“西北口音。”他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玻璃,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摩擦的痛感,“每句尾音下沉,甘陝交界。”

蘇晚的眼淚砸在筆記本上,暈開一團藍墨水,像一朵突然綻放的花。

她想起七天前他在雨裡說“去董科長那裡”,想起他手背上那道十三年前的刀疤,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微微發燙。

深夜的閣樓飄著舊書的黴味,紙頁泛黃,邊緣脆得一碰就碎。

宋昭摸出父親留下的鐵盒,膠片在台燈下泛著幽藍的光,像沉在水底的月光。

他對著電腦登錄物證回溯係統,指尖懸在“測試”鍵上,猶豫了三秒才按下,鍵盤發出輕微的“嗒”聲。

金色紋路從瞳孔深處漫開時,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緩慢、沉重,像鐘擺。

這次沒有劇烈的頭痛,隻有輕微的嗡鳴,像遠處的蜂群。

屏幕上的倒計時跳到30秒,比之前多了10秒。

他調出昏迷前的監控錄像,暫停在襲擊者背包的模糊標簽上——“林記廢品”四個字像團影子,在視網膜上晃了晃,邊緣泛著金光。

“林浩宇。”他對著黑暗說,聲音輕得像句歎息,卻在空蕩的閣樓裡激起回音。

窗外的月亮爬過屋簷,在書桌上投下片銀霜,涼得像一層薄冰。

蘇晚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木板吱呀作響,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是她總用的古籍修複劑味道,清冷中透著一絲甜。

“明天。”他轉身時,看見蘇晚手裡攥著張舊地圖,邊角還沾著漿糊,指尖微微發顫,“永安裡72號。”

蘇晚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那裡用紅筆標著個小小的叉,墨跡未乾,像剛劃下的血痕。

“二十年前的人販窩點。”她說,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她發間,碎成銀色的星點,“我查了古籍部的舊檔案,那棟樓拆遷前屬於……林氏集團。”

宋昭摸出鋼筆,在“林記廢品”和“永安裡72號”之間畫了條線,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的輕響。

筆尖停頓的瞬間,金色紋路再次從眼底漫開。

這次他看清了——襲擊者背包上的標簽,和林浩宇慈善晚會上的胸針,紋路一模一樣,像兩條命運的絲線,終於在此刻交彙。

閣樓的掛鐘敲響淩晨兩點,鐘聲低沉,像從地底傳來。

蘇晚把地圖收進帆布包,金屬搭扣“哢嗒”一聲,像把鎖,鎖住了二十年的秘密。

宋昭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昏迷前最後一幕:她在雨裡跑,懷裡的轉運冊滴著水,“白鴿”兩個字暈成模糊的團。

現在他知道,那不是暈染的墨跡,是被雨水泡開的,二十年來未乾的血。

“睡吧。”蘇晚轉身時,手裡多了顆水果糖,是他從前總塞給她的橘子味,糖紙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明天……該去見見老朋友了。”

宋昭接過糖,糖紙在指尖發出細碎的響,像雪粒落在枯葉上。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聽見心底有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不是創傷,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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