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罪名何其歹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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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繚繞中,王崇軍望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兒子王鐵山,沉沉開了口。

“山子,今兒給家掙了大臉,爹打心眼裡替你高興。”

“可……老祖宗傳下的話有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今兒你是風光了,可縣農機站那技術員,我看他走時的眼神,恨不能生吞了你!還有供銷社那個張大彪……錢站長說他爹是縣裡的大官。”

“山子,你現在站得高,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爹是個莊稼人,沒啥大能耐,就怕你根基不牢,風一來,摔得更狠啊。”

這是老農最樸素的生存智慧,亦是父親深沉的擔憂。

王鐵山心頭一暖,正要開口寬慰父親,告訴他自己正是靠著紮紮實實的技術才站穩腳跟,才有能力護住這個家。

轟!

就在此時,刺耳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忽然停在村口。

急促的腳步闖進院子,一個半大孩子連滾帶爬衝進來,指著村口方向,衝著王鐵山驚慌大喊:

“鐵山哥!不好了!”

“縣裡又來輛吉普車!下來倆人點名找你!”

“他們問我這是不是你家,那樣子……凶得很!”

孩子的驚呼,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院裡的喜慶。

氣氛驟然凍結。

“山子,這……咋回事?”馬鳳聲音發顫,帶著哭腔。

王鐵山的心沉了下去。張大彪的報複來了。

他不是街頭鬥狠,而是直接動了他爹張愛國的權力,披著合法的外衣,就這麼明目張膽找上門了!

“爹,娘,彆怕。”王鐵山輕輕分開母親和妹妹的手,將她們護在身後,聲音異常平穩,“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們進屋,千萬彆出來。”

他這份出奇的鎮定,稍稍穩住了家人的慌亂。安頓好她們,王鐵山深吸一口氣,走到院門邊。

報信的孩子瑟縮在角落裡。月光下,一輛綠色吉普車霸道地堵在路中,刺眼的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車前站著兩個穿著深色中山裝、乾部模樣的男人,背著手,神情冷漠,眼神裡透著審視與居高臨下。他們身後跟著四個挎步槍的民兵,個個麵色不善。

這架勢,哪是請人,分明是抓人!

村裡的狗狂吠起來,村民們紛紛披衣出門,遠遠圍觀。

王鐵山剛露麵,一個麵相機警、三十多歲的乾部立刻上前。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張蓋著紅印的紙,對著王鐵山,用冰冷的官腔高聲道:

“你就是王鐵山?”

不等回答,他便厲聲宣讀:

“王鐵山!經群眾舉報,你涉嫌倒賣國家統購物資狼皮,嚴重擾亂市場秩序!同時以欺騙手段蒙蔽國家乾部,非法套取獎勵,包括現金和各種票證!”

“現根據縣革委會指示,依法查封你所有非法所得——賣狼皮的錢、公社獎勵的兩百塊現金和所有票證!並跟我們回縣裡接受調查!”

這罪名,用心何其歹毒!“倒賣國家統購物資”和“騙取國家獎勵”,在這個年代是重罪。前者輕則投機倒把,重則等同挖牆腳;後者更是直接抹殺他修好拖拉機的功勞,把他打成騙子!一旦坐實,不光傾家蕩產,更要蹲大牢!

“不!你們不能這樣!”

躲在屋裡的馬鳳聽到要收錢抓人,再也忍不住,猛地衝了出來。她張開雙臂死死護在王鐵山身前,聲音顫抖:

“同誌!搞錯了!我兒子的錢是憑真本事掙的!票是劉主任親手獎的!你們不能拿走!不能抓人!”

那姓周的乾部眼神刻薄地掃了她一眼,無動於衷。旁邊一個民兵見馬鳳擋路,伸手粗暴地就是一推:

“滾開!彆妨礙公務!”

馬鳳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王鐵山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他一步上前穩穩扶住母親,方才的溫和蕩然無存,周身散發著懾人的寒意。他死死盯住周乾事,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嘈雜:

“你們哪個單位的?”

“有逮捕令嗎?”

“憑一張紙就想來我們村抓人抄家?是你們自己不懂法——”

他話音驟然拔高,厲聲質問:

“還是覺得我們紅星村全體村民,都這麼好欺負?!”

這幾句連珠炮似的質問,像重錘狠狠砸在周乾事和民兵的心上。他們萬沒料到,這個鄉下小子不但不慌,反而當眾質疑他們的合法性!

周乾事被這氣勢和質問噎得一怔,隨即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

“放肆!還敢狡辯!”他氣急敗壞地吼道,“看清楚!我們是縣革委會的!代表的就是法!就是政策!要什麼逮捕令?!”

“王鐵山!今天錢必須收,人必須帶走!敢反抗,就是對抗組織,罪加一等!”他扭頭朝民兵怒吼:

“還愣著乾什麼!抓人!”

一聲令下,四個民兵猛地撲向王鐵山!雖未上膛,但黑洞洞的槍口和冰冷的槍身,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院子裡瞬間死寂!

馬鳳失聲驚叫,王崇軍想往前衝,卻被村民死死拉住。

民兵粗糙的手眼看就要抓到王鐵山的胳膊。麵對這陣仗,王鐵山卻沒有像眾人想的那樣反抗。他心知肚明,對方攥著那張“公文”,一旦動手,“暴力抗法”的罪名就徹底坐實了。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後退一步,躲開擒拿,用儘全身力氣爆喝:

“等一下!”

吼聲如同炸雷,震得前撲的民兵動作一滯,停在原地。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王鐵山挺直腰杆,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麵前的乾部:

“調查,我跟你們去!但走之前,我必須問明白,我究竟犯了什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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