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匆匆忙忙回到家。
鑰匙擰開家門,溫暖的燈光和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
“回來啦?”
鐘小艾從廚房探出頭,係著圍裙,手裡還拿著鍋鏟。
她隻看了一眼,就察覺到了丈夫身上那股低氣壓。
“臉色怎麼這麼差?碰上釘子了?”
侯亮平沒說話,隻是把公文包往玄關櫃上一扔,發出的悶響帶著無名火。
他換了鞋,徑直走到沙發前,整個人陷了進去,連領帶都懶得扯鬆。
鐘小艾端來一杯溫水,放到他麵前的茶幾上,沒有追問,隻是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下。
她太了解他了,這種沉默,更能說明問題的棘手。
“今天老季不知道突然為什麼,慌慌張張的離開了,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侯亮平的話音落下。
鐘小艾終於開口:“季昌明慌亂,是因為趙援朝在漢東失蹤了?”
“誰?”
“趙援朝?”
“他是誰?”
鐘小艾平靜了語氣,繼續說道:“亮平,你聽好了,我接下來跟你說的每一個字,你出了這個門,就必須爛在肚子裡。”
“首先,趙援朝這個名字,在我們家那個圈子裡,輕易不能提。”
侯亮平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為什麼?”
“因為他是20軍軍長,赫赫有名的鷹派將軍,現在漢東處於多事之秋,據說20軍的六個特勤軍人在漢東失蹤,趙援朝震怒,親在來漢東找兵。”
侯亮平倒吸了一口冷氣。
怪不得鐘小艾對此人如此慎重。
“十幾年前,鷹醬在中東為什麼突然灰頭土臉,丟了幾個經營多年的情報站,連帶著整個戰略布局都陷入被動?當時全世界都想不明白。我爸說,那次行動的幕後總策劃,就是他。”
“轟——”侯亮平的大腦一片空白。
鷹醬……
能讓那個世界霸主都吃啞巴虧的超級人物……
這樣一個能輕易撬動國際格局的龐然大物,竟然在漢東失蹤了?
“他提出過,小打不如大打,戰爭資源優勢集中,打彎彎不如拉著櫻花一起打。”
侯亮平更恐慌了。
這樣一個鷹派將軍在漢東還遭到了“襲擊”?
這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啊。
此時此刻。
漢東省委常委會議室裡。
正在開會。
與其說是會議,不如說是一場集體的煎熬。
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旁,坐著漢東省最有權勢的一群人,但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肉眼可見的陰霾。
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濃烈的煙味混雜著壓抑的沉默。
李達康的臉色比鍋底還黑,他標誌性的雙眼皮此刻耷拉著。
政法委書記高育良則顯得異常沉默,他端著那杯萬年不變的茶,卻一口沒喝。
“還是沒有消息嗎?”
沙瑞金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
作為省委書記,他的臉上雖然還維持著鎮定,但緊鎖的眉頭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省廳的祁同偉也帶人過去了,動用了所有技術手段,到現在連人影都沒找到一個。”
“憑空消失?”
“一個大活人,還是那麼重要的人物,怎麼可能憑空消失?要麼是被藏起來了,要麼……就是最壞的結果。”
會議室裡的溫度又降了幾度。
“最壞的結果”,這五個字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們誰都不敢去想,如果趙援朝真的在漢東出了事,會引發怎樣恐怖的政治地震。
在座的各位,從沙瑞金往下,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彆想脫身。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失職問題了。
這是一種能讓他們的政治生命瞬間歸零的彌天大禍。
就在這時,沙瑞金的紅色保密電話,發出了刺耳的鈴聲。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沙瑞金拿起電話,隻說了一個字:“喂。”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在座的人隻能看到,沙瑞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
他握著電話的手,青筋暴起,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幾秒鐘後,他放下電話,看向眾人,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乾澀得砂紙在摩擦。
“剛剛……是軍委辦公廳的電話。”
一句話,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徹底凝固。
“上級指令。”
“在我省境內失聯的趙援朝同誌,身份已經核實。在他被安全找到之前,我,沙瑞金,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漢東省。”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在對自己說,也在對所有人宣判:“原地待命,接受調查。”
權力巔峰的寒意,在這一刻,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沙瑞金的骨髓。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個封疆大吏的權力是如此脆弱。
有一雙無形的、冰冷的眼睛,正從遙遠的上麵,死死地盯著他,盯著整個漢東。
他不再是棋手,他成了棋盤上的一顆,動彈不得。
視頻信號即將接通的瞬間,一條最高優先級的加密信息,卻以一種粗暴的方式,直接彈窗覆蓋了整個屏幕。
那是一行觸目驚心的紅字,用鮮血寫成。
【軍委緊急作戰令】
命令內容簡單而直接,卻帶著千軍萬馬的肅殺之氣。
【查:20集團軍軍長趙援朝同誌於漢東省境內執行秘密任務時失聯,生死不明。】
【令:20集團軍即刻完成戰備集結,a集團軍、b集團軍所屬空降旅、特戰旅協同,封鎖漢東全境陸空交通。全權負責搜尋趙援朝同誌下落,並對漢東省全境,實行臨時軍事管製。】
【所有黨、政、軍單位及個人,一體服從軍管委員會指揮。】
【違令者,以叛國論處!】
沙瑞金盯著屏幕上那幾行字,大腦一片空白。
軍……
軍管?
二十軍,要開進漢東了。
那把懸在所有人頭上的劍,終於落了下來。
會議室內的其他人,高育良,李達康,季昌明,神情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