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點，陳陽在老宅那一張厚實而又沉重的木床上醒來。熟悉的香味，掃空了陳陽身上疲乏的氣息。
他伸了個懶腰，骨頭縫裡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剛洗漱完畢，小姑陳綰玉就端著個熱氣騰騰的粗陶碗推門進來，腳步輕快得像隻鳥兒。
“陽陽醒啦？快，剛熬好的小米紅棗粥，你奶奶特意盯著火候的。”
她把碗放在窗邊的木桌上，明媚的陽光灑在她臉上，表情裡卻是帶著一絲藏不住的混合著驕傲與憂慮的神情。
“謝謝小姑！”
陳陽親昵的接過碗，一碗熱騰騰的粥，很快就將陳陽的困意銷蝕殆儘。
陳綰玉看著他喝粥，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陽陽，昨天家宴後，你母校市醫科大的張校長親自打電話到家裡了。”
她頓了頓，觀察著侄子的反應，
“他說，你拿了華佗杯冠軍，給學校，給咱們市爭了大光，想請你去給全校師生做個演講，就定在今天中午十二點，大禮堂。”
陳陽舀粥的動作頓住了，臉上呈現出了一絲疑惑與不解。
他曾經是在市醫科大學附屬高中裡麵學習過，但他大學並沒有選擇留在這裡，而是憑借更好的成績走向了外麵更好的醫科高校。
他太了解張校長這個人了，為人十分注重名聲。
想必這次他奪得了華佗杯的消息一出來，張校長就恨不得立刻打一個優秀畢業生榜，把他印在裡麵。
“今天？”陳陽的聲音不高，卻透著清晰的不情願，“小姑，我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一周的假。我想在家陪陪他。”
陳綰玉歎了一口氣，眼裡的擔憂更深了。
“所以他剛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就直接拒絕了，我料想到你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的。”
“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並且先斬後奏，告訴咱們消息已經傳播出去了。”
陳陽的眉毛皺的更深，心裡忍不住對這個張校長多了幾分厭惡。
“小姑，昨天的飯局你也在場，你不是不知道咱們都聊了什麼。”
陳陽利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剛得罪完教育局局長，整個教育係統的人，說不定現在都對我虎視眈眈。”
“醫科大學說到底也是一個高校，裡麵難免會有教育係統的人？我這個時候過去難道不是自投羅網？”
“咱們家的背景雖然不怕事，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爸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還想跟他一起出去玩一玩，放鬆放鬆呢。”
小姑也歎了一口氣，溫潤姣好的麵容上竟也多了幾分愁容。
“也好，你不去的選擇是正確的，這樣吧，我這邊拉下我這張臉也要拒絕他，至於後續的事情，那就讓他自己處理吧。”
小姑溫婉的站起身，身上的旗袍隨之擺動。
“我現在就去幫你推……”
陳綰玉話還沒說完，一旁虛掩著的門被人推開。
“陽陽，”奶奶的聲音不高，帶著老人特有的緩慢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暖力量，
“剛才在門外，聽見你和小姑說話了。醫科大請你去做報告？”
她走到桌邊，布滿褶皺的手輕輕拍了拍陳陽放在桌上的手背，動作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好事兒啊！天大的好事兒！”
“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奶奶真為你高興！你爺爺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陽陽啊，你這次拿了華佗杯的第一名，這是真本事，是給咱們老陳家祖上增光添彩的大好事！”
“奶奶我活了八十多歲，就盼著家裡的小輩們出息，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用真本事說話！”
陳陽和小姑拒絕的話語硬是被堵在了嘴邊。
奶奶的話語頓了頓，眼中流露出了期待。
“去吧，陽陽。去給那些學醫的孩子們好好講講，講講你行醫的精髓，講講怎麼當個好大夫，什麼都彆怕。”
奶奶的語氣陡然帶上一絲陳陽熟悉的、屬於老一輩人的銳利，
“咱老陳家的人，行得正，坐得直，走到哪兒，腰杆子都是硬的！奶奶等著聽你回來講演講的事兒呢。”
奶奶的目光溫和而執著，像冬日裡暖融融的陽光，那目光裡沒有命令，隻有一份對陳陽成就最質樸的驕傲和最殷切的期盼。
“奶奶……”陳陽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所有推拒的話都咽了回去，化作一個溫和而順從的笑容。
他反手輕輕握住吳敏婷的手，“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去演講。”
陳綰玉在一旁張了張嘴，看看母親不容置疑的神情，再看看侄子臉上那抹下定決心的神色，最終也隻能把滿腹的憂慮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陳陽當然知道小姑心裡想的是什麼，他溫柔的拍了拍陳綰玉的肩膀。
“小姑，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陳陽轉向她，眼神清亮，“您幫我準備一套正式點的衣服吧。既然是去演講，也不能太隨意了。”
陳綰玉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哎！好！小姑這就叫人去幫你熨衣服！”她快步走了出去。
上午九點一刻，陳陽的車子穩穩停在市醫科大學氣派恢弘的東大門前。
九月的陽光已經有了濃濃的暖意，灑在“天南市醫科大學”幾個鎏金大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校園裡綠樹成蔭，穿著白大褂或背著書包的學生步履匆匆，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陳陽走下車，很快便有一個三四十歲像領導一樣的男人來到了他麵前。
“陳先生您好，我是醫科大學的教務部主任，我叫王欽。”
他畢恭畢敬的迎著陳陽，
“李校長派我來門口迎接您。”
“校園太大，如果沒有人接引您怕是可能認不清路。”
陳陽關上車門點了點頭，無心的問了一句。
“你們李校忙什麼呢？”
陳陽心想，李校長如此盛情邀請自己，自己也應邀到來，沒有不當麵迎接自己的道理。
不過既然他有事，那陳陽也不太在意，隻是隨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