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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凡塵劫 第一章 落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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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卷著沙礫,抽打在青石鋪就的演武場上。秋長歌站在隊列末尾,單薄的麻布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略顯瘦削的骨架。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指,目光越過前麵攢動的人頭,死死釘在那座丈許高的黝黑石碑上。

通天道碑。

天闕宮每三年一次在三大王朝邊境重鎮“鐵岩堡”舉行的升仙大會,這便是唯一的入口憑證。碑身古樸,刻著些模糊不清、似字非字的紋路。此刻,碑麵正泛著微弱的白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

“下一個!趙鐵柱!”負責唱名的天闕宮外門執事聲音洪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他穿著靛青色的製式短打,袖口繡著一道淺淺的銀色雲紋,代表著最低等的“下修”身份。即便如此,在這群凡俗少年眼中,已是高不可攀的仙師。

一個粗壯的少年應聲上前,深吸一口氣,將顫抖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碑麵上。幾息之後,碑麵白光毫無變化,連閃爍都未曾加劇。執事麵無表情,翻開名冊,用朱砂筆在上麵劃了個叉。“無仙緣,下一個!”

人群裡響起一陣壓抑的歎息和低語。趙鐵柱臉色瞬間灰敗,踉蹌著退下,眼神空洞。

秋長歌的心也跟著沉了沉。輪到他還早,前麵還有幾十號人。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打量四周。演武場被臨時征用,四周是鐵岩堡特有的灰黑色岩石壘砌的高牆,牆頭插著王朝邊軍的旗幟和天闕宮象征性的素白小旗。觀禮台上坐著幾位穿著更體麵些的外門弟子和一位閉目養神、氣息沉凝的老者,大概是位“中修”管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碑麵白光偶爾會驟然亮起,引來一片壓抑的驚呼。被選中的少年少女,臉上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隨即被天闕宮的人引到一旁。更多的,則是如趙鐵柱般黯然退場。每一次落選,都像重錘敲在秋長歌緊繃的心弦上。

“王二狗!”

“李翠花!”

“張全蛋!”

名字一個接一個被叫響,結果大同小異。執事的聲音也帶上了些不耐煩的疲憊。

終於——

“秋長歌!”

秋長歌猛地吸了口氣,冰涼的空氣刺得肺葉微疼。他撥開人群,一步步走向道碑。腳步有些發虛,但脊背挺得筆直。他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背上,羨慕、嫉妒、麻木、好奇……混雜在一起。

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看清碑身上那些玄奧紋路的細微走向,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亙古的沉重氣息。他伸出手,掌心因緊張而布滿冷汗,卻毫不猶豫地按了上去。

觸手冰涼,堅硬如鐵。

他屏住呼吸,調動起全身所有的注意力,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都壓入這冰冷的石頭。一息…兩息…三息…

碑麵白光,依舊如初。那微弱的光芒,甚至吝嗇於為他多閃爍一下。

時間仿佛凝固了。演武場上嘈雜的低語似乎也停頓了一瞬。

執事眼皮都沒抬,翻到名冊新的一頁,朱砂筆精準地落下,一個鮮紅的叉,刺眼地覆蓋了“秋長歌”三個字。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無仙緣,下一個!”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秋長歌耳邊炸開。那冰冷的宣判,比寒風更刺骨。他僵在原地,手掌還貼在冰冷的碑麵上,寒意順著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預想過失敗,但當這一刻如此清晰、如此無情地降臨,巨大的失落感還是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周圍的目光似乎變了,充滿了憐憫、嘲諷,甚至一絲幸災樂禍。

“快讓開!彆擋道!”身後傳來不滿的催促。

秋長歌猛地收回手,指尖冰涼。他低著頭,迅速轉身,擠開人群,腳步有些踉蹌地向外走去。他沒有去看觀禮台,沒有去看那些被選中的幸運兒,隻想儘快離開這個讓他無地自容的地方。臉頰火辣辣的,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某種難以言喻的灼燒感——那是夢想在眼前徹底破滅的羞恥。

鐵岩堡的街道比來時更顯擁擠、汙濁。牛車的腥臊氣、劣質燒酒的酸味、小販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市井氣息。秋長歌埋頭疾走,隻想快點回到自己寄居的、城西破廟角落的那個草鋪上。

天色不知何時暗沉下來,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當他快走到城門附近時,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嘩從城門口傳來,夾雜著士兵粗魯的嗬斥和人群驚恐的低語。

“怎麼回事?”秋長歌皺了皺眉,腳步慢了下來。

他擠進圍觀的人群。隻見城門口戒嚴了,原本鬆散的值守士兵繃緊了臉,手中的長矛斜指著前方。幾個穿著褐色短打、風塵仆仆的漢子正被士兵攔著盤問,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

“……真的!就在南邊五十裡外的野狼穀!”一個漢子聲音發顫,比劃著,“那月亮…那月亮突然就紅了!像血一樣!林子裡…林子裡的野獸全瘋了似的叫!我們幾個是跑得快,不然……”

“血月?”旁邊的老貨郎倒吸一口涼氣,“老輩人說那是大凶之兆啊!兵災、瘟疫……”

“閉嘴!妖言惑眾!”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士兵厲聲喝止,但眼神深處也掠過一絲不安,“都散了!再敢胡言亂語擾亂民心,軍法處置!”

人群被驅散開,議論聲卻像瘟疫一樣蔓延開。秋長歌默默聽著,心頭那股沉甸甸的失落感,被一種更模糊、更巨大的不安所取代。血月?野狼穀?離鐵岩堡不過五十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懷裡的一小包東西——那是他僅剩的幾張粗糙的、用來易容改扮的樹膠皮和一些礦物顏料,是他身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在邊陲掙紮求生時學會的保命小手段。

他加快了腳步,隻想儘快出城。落選的打擊還在心頭,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征兆更讓他覺得這鐵岩堡像個巨大的囚籠。

剛擠出城門洞,踏上通往城西荒野的土路,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粗野的呼喝。

“讓開!都滾開!擋路者死!”

秋長歌猛地回頭,隻見七八匹快馬卷著煙塵,如同失控的野牛群般從城內衝了出來!當先一人滿臉橫肉,眼神凶戾,手中馬鞭毫不留情地抽打著擋在路上的行人。看裝束,像是某個大商隊的護衛,但此刻卻毫無顧忌,仿佛身後有惡鬼追趕。

人群尖叫著四散躲避。秋長歌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向路邊一個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為首那匹高頭大馬碗口大的鐵蹄。塵土撲了他一臉,嗆得他直咳嗽。

“媽的!晦氣!”那凶漢罵罵咧咧,看都沒看差點被他踩死的少年一眼,帶著手下如狂風般掠過,朝著野狼穀相反的方向——西北方狂奔而去,眨眼間消失在塵土彌漫的道路儘頭。

秋長歌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臉色有些發白。剛才那一下要是躲慢了……他定了定神,剛要繼續趕路,卻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猛地抬頭。

在城門洞略顯昏暗的光線邊緣,一個身影安靜地立在那裡。那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灰色舊布袍,身形頎長,看上去約莫三十許人,麵容普通,甚至有些過於平淡,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平靜無波地正看向他——或者說,是看向他剛才狼狽翻滾的地方。

那人手裡拎著個不大的酒葫蘆,腰間掛著一柄毫不起眼的、連鞘都磨得發亮的鐵劍。他就像個最尋常不過的落魄旅人,與這混亂的城門格格不入。

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平靜得可怕,沒有任何情緒,卻又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秋長歌心頭莫名一跳,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他迅速低下頭,不再與那人對視,轉身快步彙入出城的人流,朝著破廟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出很遠,秋長歌才感覺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似乎消失了。他鬆了口氣,卻又覺得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比剛才那凶漢的馬鞭和野狼穀的血月傳聞,更讓他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落選的失落,血月的詭異,凶徒的跋扈,還有那神秘人的注視……鐵岩堡的傍晚,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氣息。秋長歌緊了緊單薄的衣衫,加快了腳步。他隻想快點回到那個雖然破敗,但至少能暫時遮蔽風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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