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晴這兩天在g委會裡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暖,遲遲等不到人來,她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送去農場勞改了。
直到此刻,在醫院見到受傷的顧雲瀟,又從李書華口中得知了那場慘絕人寰的遭遇,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後怕讓她渾身發冷,比起慘死的徐瑩,她那兩天的煎熬簡直微不足道。
“雲瀟哥哥!”孟曉晴看到顧雲瀟,眼圈立刻紅了,快步上前。
“你還好嗎?腰還疼不疼?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顧雲瀟眉頭緊鎖,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不用。有李知青在,不需要你照顧。”他腰間的傷口隱隱作痛,實在沒精力應付她。
孟曉晴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滿腹委屈想訴說這兩天的恐懼和委屈:“雲瀟哥哥,我……”
“打住!”顧雲瀟打斷她,語氣更冷。
“我不是你哥。鄒誠和陳東需要休息,你趕緊跟大隊長回去,彆在這裡添亂。”他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何隊長看了看天色,也說道:“行了,孟知青,彆打擾傷員休息了。大侄女,趙知青,收拾一下,我們該回去了。”
離開前,大隊長帶著三位女知青來到鎮子出口。
那裡停著兩輛牛車,旁邊坐著五個手持鋤頭、鐵鍬等農具的精壯漢子。
其中一輛牛車後麵拉著出事那天的車架,上麵放著兩口布滿刀痕有些變形的鐵鍋,一大捆染血的舊報紙,幾包散開的中藥,一塊染著大片暗褐色血跡的布料,還有半袋沾染了塵土的麵粉。
一個漢子迎上來:“大隊長,東西都領回來了,就剩這些了。”他的聲音也帶著沉重。
何隊長看著車上的舊報紙,又看了看林初夏手裡拎著的那捆。
林初夏連忙解釋:“車上那捆是陳知青那天幫我買的糊牆舊報紙。我以為東西都丟了,所以今天又買了十斤。”
何隊長疲憊地點點頭,沒再多問,招呼大家上車回大隊。
經曆了那場劫難,他更不敢讓社員們獨自一個人行動。
漢子們立刻上車,林初夏幾人坐在後麵的牛車上。
孟曉晴一路沉默,沉浸在顧雲瀟的冷言冷語帶來的委屈和不解中。
坐車的一個年輕小夥子,不時借著擦汗的動作,偷偷看向孟曉晴。
如果孟曉晴留意,或許能認出,他就是那個霧氣彌漫的清晨,提醒她、幫助她的男人許勇。
林初夏把手裡拎著的水果和罐頭也放到了板車上,並且丟掉了那染血的20斤舊報紙。
她的目光落在板車上,除了那些遺物,車板本身也留下了痕跡。
好幾處是新砍的刀痕,深深嵌入木頭,車頭一處縫隙裡,還殘留著難以洗淨的暗紅色血跡……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那些刀痕的位置,竟然和她昏迷時噩夢中看到的被劫匪砍中的位置,一模一樣!
她幾乎可以確定,那不僅僅是噩夢。那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屬於她林初夏的,血淋淋的結局。但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劫匪搶完錢為什麼不直接跑路?對車上的人痛下殺手?這似乎不符合劫匪求財的本意!
回到知青點,彌漫的悲傷似乎被隔絕在了門外。
小栗子猛的竄進她的懷裡:“夏夏!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小栗子的眼睛緊張的盯著林初夏打量。
林初夏解釋:“沒什麼事,隻是跟以前一樣,低血糖犯了,暈倒了一會兒。這不睡了一覺就回來了嘛~!”
說完她還和小栗子蹭了蹭鼻子。
小栗子趕緊去櫃子裡翻出林初夏喜歡吃的話梅糖,塞進她的褲兜裡。
“你嚇死我了!以後要按時吃糖!不許再暈倒了!”
林初夏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得到小栗子的原諒。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邊歇息片刻,便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媽媽寄來的包裹。
厚厚的六頁信紙,滿載著父母的思念與叮嚀,事無巨細地訴說著家中近況:哥哥林朝暉在她離開五天後響應號召入伍,成了光榮的戰士;鄰居馬主任送來了“先進家庭”的獎狀;媽媽薑淑怡正為競爭紡織廠副廠長努力;而爸爸林長生,更是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一個簡易的鹽水發電機!
林初夏看著圖紙和部件:碳棒、磁鐵石、銅線圈、兩個玻璃杯、一個精巧的開關,全都鑲嵌在一個刷著明黃色亮漆的木頭盒子底座上,上麵延伸出一個帶燈罩的15瓦燈泡。外形儼然一個彆致的木座台燈。
“天哪……”林初夏按照爸爸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打開底座上半部分的蓋子,將高濃度鹽水倒入兩個玻璃杯中。
懷著激動的心情,她輕輕撥動開關。
暖黃色的燈光瞬間亮起,柔和地驅散了屋內的昏暗!
據爸爸測算,加一次鹽水能持續發電近三十個小時。
這簡直是環保神器!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她晚上踩縫紉機傷眼睛了。
爸爸的這份用心,讓她心頭暖流湧動。
二道溝大隊通電了,但隻有少數村民家裝了電線,知青點根本就沒通電。
包裹裡還有五斤重的硝石用來製冰消暑、五顏六色的布料、一大疊各種票證、二十五塊錢(其中十五塊是手工費,十塊是零花錢)、好幾罐香噴噴的蘑菇肉醬、臘肉和臘腸。
最特彆的是三塊九尺長的的確良布料,媽媽請她幫忙做三條同款布拉吉,附上了尺寸。
林初夏掃了一眼,心中已有盤算。
然而,喜悅之餘,她猛地想起,鄒誠那套軍裝還沒做完呢!
這幾天變故太多,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她不敢耽擱,立刻拿出新買的舊報紙和爸爸特製的異型尺。對照前幾天畫好的設計圖,她飛快地在報紙上裁剪出衣褲版型。
接著鋪開軍綠色哢嘰布,用劃粉沿著版型邊緣描線,預留出縫份,仔細裁剪。
座鐘敲了十下,她才終於完成鄒誠衣褲的裁片。
疲憊襲來,連臉都懶得洗,喝了口水,關掉那盞溫暖的鹽水台燈,倒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林初夏照例去上工。
割豬草小分隊隻剩下了狗娃子和鐵柱。
六斤奶奶匆匆下葬,六斤帶著隊裡分給他的四百多斤糧食,被送到了隔壁三道溝大隊的姥姥家。
狗娃子和鐵柱情緒低落,往日活蹦亂跳的勁頭沒了,見到林初夏也隻是蔫蔫地喊了聲:“林姐姐早上好。” 便悶頭割草。
林初夏看著心疼,掏出兩顆姐姐寄來的大白兔奶糖塞給他們:“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等你倆長大了,就能去三道溝找六斤玩啦。”
狗娃子黯淡的眼睛瞬間亮起:“真的嗎?林姐姐,我可以去找六斤玩?”
鐵柱也期盼地看著她。
“當然,”林初夏點頭。“等你們再長大些,或者讓家裡大人帶你們去也行。”
她不忘叮囑:“但記住,絕對不能自己偷偷跑過去!路上不安全,知道嗎?”
狗娃子想到要長得比林姐姐高才能去,又有些泄氣。
鐵柱倒樂觀些,他二伯娘就是三道溝嫁過來的,盤算著下次跟二伯娘回娘家時去看看六斤。
兩顆甜甜的奶糖暫時驅散了離愁,兩個孩子又有了點精神,麻利地和林初夏一起割豬草。
每次割豬草都是小栗子出來玩的時間,他會趁著兩個孩子不注意,從林初夏的背包溜出去。
今天小栗子又抓了一隻野兔,讓林初夏悄悄藏在空間裡。
割完豬草分彆前,林初夏再次叮囑:“這幾天我都很忙,割完草就得回去趕工,不能陪你們進林子了。記住,彆往林子深處鑽,彆去河邊玩水,早點回家,記住了嗎?”
“記住了!”狗娃子和鐵柱響亮地回答,堅持把林初夏送回知青點。
林初夏叫住他們,回屋拿出幾塊裁剪剩下的零碎布頭:“拿回去,讓媽媽幫你們把衣服破的地方補一補。”
“謝謝林姐姐!” “林姐姐你真好!”兩個孩子捧著布頭,帶著笑容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