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懲罰說完,達米安率先離開,他走在前麵,能聽到後麵慢吞吞挪動的腳步聲。
身後的影子伸出拳頭打著他的腦袋,他突兀一停轉身,黑發女孩慌亂緊張手背在身後,眼睛垂下一副安靜無辜的樣子,似乎才感受到注視,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抬頭眨著眼看他。
拙劣的演技。
達米安轉過身繼續走,體育館內,腳下的躲避球被他隨手一扔進筐,身後傳來動靜,他餘光一掃,黑發女孩也抱起一個球,學著他的姿勢扔出去。
沒進。
她撇了撇嘴,目不斜視,偷偷摸摸的走近,彎腰將頭埋進筐裡,找到達米安丟進來的球,扔出去。
他丟。
她扔。
達米安:“……”
或許還要加一個,報複心很強,極愛記仇,且仇不過夜。
這點倒是挺像從犯罪巷走出來的。
覺得她身上有著古怪的達米安隻覺得自己腦子進了水,他抬起腳,沒什麼耐心的踹中鐵架,發出的動靜讓米婭嚇了一跳,奓毛一樣怒目而視。
溫柔一點會死嗎!啊!會死嗎!
米婭越看他越覺得此子麵目可憎,斷不可留。
他就不能“嗖”得一下飛去彆的地方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的麵前讓她高高興興幾天嗎。
想到讓她淪落到這步田地的原因,她又氣又難受,氣自己不能直接給他一拳,難受自己明明做了好事罪魁禍首還不知道。
她想說出來,又想到剛才自己信誓旦旦嘴硬說絕對不喜歡他還討厭他,頓時被架在了上麵。
所以都是達米安的錯啊!
要怎麼樣才能報複回去?
米婭抱著球心不在焉想著,肯定不能上拳頭的,她拚爹拚不過,何況這個世界還沒有。
那就隻能毀掉他喜歡的東西,做出讓他記憶猶深的童年陰影了。
給他看恐怖片?
放狗咬他?
還是欺騙他的感情?
每一個米婭都很蠢蠢欲動。
就是不知道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每次聽到其他人說達米安沉默又寡言,她都內心否認,他哪裡根本是沉默寡言,他是根本不把人放在眼裡啊!他也不是傲慢霸道少爺病,是在他眼裡世界確實就是圍著他轉啊!
要不……
偷偷跟在他身後,就能知道一些他不想讓彆人知道的東西了。
米婭猶猶豫豫,自顧自想著,隱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奇怪味道,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轟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突兀響起,產生的氣流崩碎了玻璃門。
“……煙花?”
她呆呆說,忽然臉色一變,拔腿就跑,內心抓狂。
啊啊啊哥譚哪來的放煙花啊!!!這聲響不是開槍就是炸彈!!!
對不起了達米安,她要獨活了。
逃竄上樓的一瞬間,米婭鬼使神差下扭頭。
黑發綠眼睛的男孩站在那裡,用著譏誚的,果然如此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仿佛從她稚嫩的皮囊下看到了虛偽又狡詐的本性。
米婭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
她猛地刹住腳步朝回跑。
毫無預兆地,違背生存本能地……
一把抓住達米安的手。
然而剛邁出希望的第一步——
“哢噠。”
身後傳來了清晰的扳機扣動聲。
“孩子們,彆亂動。”
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的男人,瘦削的臉掛著一抹神經質的微笑,衣服沾著灰塵,握著槍瞄準了他們。
他看上去像是從某個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不太正常。
偽人。
米婭腳步頓住,僵硬的站著,她緊緊抓著達米安的手,感受到抽離感,驚慌無措地抬頭飛快看他。
手心的動作突然停下。
但米婭腦子亂糟糟的注意力全在男人身上。
男人打量著達米安和她,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他看向達米安,眼裡流露出笑意。
“看來就是你了。”他說,“來我這裡,孩子。”
男人朝著達米安伸出手。
達米安冷笑一聲,“你算什麼東——”
米婭“啪”得一下捂住他的嘴,看著達米安滿眼寫著“我特彆珍惜我的這條小命你快彆說了”,手也越攥越緊,掌心顫抖著,眼眶也因為過度的緊張泛著紅。
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微微蹙眉,將槍抬起,對準了她的額頭。
米婭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慌張的聲音——
“你是誰?”
是室內體育館看管器械的老師的聲音。
他從休息室走出來,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拿起手機報警。
“彆——!”米婭想喊,但來不及了。
“嘭”
沉悶的一聲,男人開了槍。
槍裝了消音器,但仍然能聽到子彈穿透身體的聲音。
老師的手機落地,眼睛睜大,額頭中央開出一個血洞,鮮紅緩緩沿著臉流下。
米婭在他開槍時注意力轉移的瞬間,猛地一拽達米安,拉著他就往後跑,往樓上的方向衝。
“他肯定是來綁架你的,我早該想到的,你爸那麼有錢,怎麼可能沒人不動心。”她氣喘籲籲,回頭看達米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陰森地磨著牙說,“我要是死了,做鬼都要纏著你,不放過你。”
達米安側過頭瞥她,麵上露出幾分古怪的笑:“那你大概要排很久的隊。”
榮耀的血腥之年,就是由無數屍體堆積起來的。
“這種時候了你還說什麼狗屁話!”米婭火冒三丈。
跑上三樓,找到一個對麵雜物櫃破舊桌凳的庫房,粗魯的把達米安推進去,自己也鑽了進去,拉著桌子擋住櫃門,待回收的櫃門出了點問題,米婭關了幾次發現始終有一道縫,隻能讓前麵的書桌擋著。
她貼著達米安坐下,腦袋也抵過去,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臉才發現自己渾身發冷。
因為害怕,恐懼。
她一個隻要躲起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會被發現。
但現在還有一個人。
櫃子裡黑暗逼仄,米婭摸著口袋裡的刀,心裡想著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就把達米安推出去,自己趁機跳起來把刀插進的男人脖子。
哈哈。
米婭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她怎麼那麼牛呢。
可不管怎麼樣,她都得活下去,男人想要綁架達米安,不論為了什麼就算是要錢都要保證人質活著,達米安肯定會活著的,但她呢,米婭還記得那個老師倒下時茫然空洞的眼神。
不行。
隻要活著她就有回去的希望。
太冷了,她隻能和達米安貼在一起,頭貼著頭,腿貼著腿,汲取對方的體溫來讓自己到時候開門殺不要僵硬到揮不動刀,她神經緊繃著,聆聽著微小的聲音,以至於看不清身邊人臉上的神色。
忐忑,不安,恐懼。
這就是達米安從她臉上看到的,仿佛隻要有人推她一下,她就會從懸崖跌落。
達米安忽然有些不耐。
那家夥算個什麼東西,也能讓她怕成這個樣子。
這種貨色,他三歲的時候就可以解決,他需要考慮的不過是尋找掩體以防止瘋子亂開槍。
門外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逼仄黑暗的空間內,女孩的呼吸陡然一窒,緊緊抓著他的手。
有人在靠近。
她盯著縫隙,一雙雨鞋出現在麵前,他不急不緩地將工具放到桌麵上,拖著一具還沒有斷氣的屍體,蹲下身拿出刀比劃了下大動脈,輕輕一挑——
鮮血噴濺在她的臉上。
米婭遲緩眨了下眼,眉梢也沾上觸目驚心的鮮血,動了動手,卻忽然捂住身邊達米安的眼睛,眉梢的血蜿蜒從下巴流下,咬緊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
這裡是哥譚。
她麵色蒼白想。
他殺人的時候還在笑,笑聲癲狂,扭曲如惡鬼,十分瘮人。
外麵傳來響動,男人的動作一頓。
“稍等我一下。”他笑了下,聲音在安靜的空間回蕩,慢條斯理的拿出紙巾擦乾淨手上的血,站起身朝著門走去,接二連三的哀嚎聲響起。
米婭依舊不敢動,耳邊隻有達米安心跳聲和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感覺他輕輕動了下,她的手還捂在他眼睛上。
“我我我我我我警告你彆看啊。”米婭聲音顫抖著。
她好痛苦,她感覺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她看著都覺得要做好久的噩夢了。
“鬆手。”達米安道,毫無感情和波動。
米婭盯著死不瞑目的屍體,壓根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達米安深呼了一口氣,伸手抓住捂在眼睛上的手,強硬拉下來。
目光漠不關心略過屍體,他轉過頭,看到米婭眼眶通紅,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臟死了。”達米安嫌棄道。
“要要要不是我現在腿軟,我絕對要咬你。”
米婭沒什麼威脅力的瞪他,外麵物體“哐啷”砸落發出重響,她身體一抖,連忙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閉著眼睫毛亂顫,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避。
達米安臉上閃過忍耐暴躁的微表情,他現在想把這個破櫃子砍得稀巴爛。
外麵那個男的也一起砍。
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砍一對。
刀沒在身上,赤手空拳他也做的到。
達米安想到什麼,抬手在她腰側的衣服摸索了一下。
米婭“唰”地一把壓住:“你你你你你乾嘛!”
達米安:“你不是有刀?”
米婭:“……”
他要那把她藏著防身的刀。
她警惕遠離了一咪咪的距離,捂著口袋話都利索了:“你要它乾什麼?”
達米安沒了耐心,直接伸手扣住她的手,壓住腿防止她亂動踹人,把刀從她的口袋裡拿出來。
……這下好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一邊絕望,米婭還不忘小聲控訴:“腿,彆壓我的腿!麻了!”
達米安充耳不聞,手指一動,粗糙的刀鞘啪地落地,他拔出短刀,銀光一閃,冷冷的金屬在微弱光線下泛出森冷的光芒,倒映出幽綠色的眼睛,
他垂著眼打量,忽地抬起頭,視線直勾勾落在她的臉上,讓米婭脊背一涼。
下一秒,刀鋒反手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應該殺了你。”
他聲音冷不丁響起,有些陰森。
米婭:“……”
前有狼,後有虎。
左右為男。
米婭感覺自己有點死了,穿越不長智商就算了,她還穿的是求生版哥譚。
刀是她撿到的,雨天裡刀上的血被衝刷的乾乾淨淨,現在刀背抵著她的脖頸,冰涼刺骨,猶如那天的雨。
“因為什麼?”他沒頭沒尾地問,刀背輕輕劃過大動脈。
米婭一抖,滿眼淚花。
大哥你怎麼還記得這個事啊!
微妙又敏感的自尊心在生死麵前不值錢,真切感覺到殺意的她鼻尖一酸,嗓音卻凶狠地說:“我就是看不慣他們罵你啊!”
“我都沒那麼罵你,憑什麼他們先罵!”
“什麼檔次跟我罵一樣的人!”
“達米安這個名字怎麼了!”
米婭惱羞成怒,胡言亂語,“聽起來就很能吃。”
“太討厭了,人怎麼能這麼壞。”
她越想越難過,嗚嗚抱頭,沒注意到刀早就移開,櫃門敞開。
米婭揉了揉眼睛,鼻尖泛紅,眼尾還掛著未乾的淚珠,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達米安冷漠抹掉臉上的血,看著她,把她從櫃子裡拉出來。
“走了。”達米安說。
米婭怔怔被他拽著走,沒看到男人,四周也過於寂靜,她慢半拍問:“人呢?”
達米安:“死了。”
“刀呢?”
“斷了。”
她又想哭了,用滿是漿糊的腦袋想麵對警察的質問怎麼包庇殺人犯,這她也沒做過啊。
米婭抓著他的手,自己腿軟走不動,她穿過滿是血的走廊,聽到遲來的警笛聲。
“反正你什麼都沒做。”她緊張提醒,“咬死不承認,你爸爸肯定撈你的,再說也沒人相信。”
道德滑坡的米婭看到警察魚貫而入,連忙躲到他身後捏了下他的手,“聽到沒有啊。”
達米安沒有回答。
警察給他們披上毛毯,達米安沒要,把自己身上的扔給她,於是米婭披了兩個。
女警擔心兩個孩子看到血腥的一麵精神被衝擊,但走過去黑發黑眼睛的女孩怎麼都不願意撒手,緊緊跟著黑發綠眼睛的男孩。
她上手想把女孩抱起來,剛碰到女孩的手臂,男孩轉過頭麵無表情,冷冷看著她。
女警無端心裡生出涼意,訕訕後退,將目光轉移,擔架抬出受害者有六人,兩人死亡,四人重傷。
……而凶手,四肢儘斷,僅剩下一口氣。
沒死,但快了。
雖然凶手罪有應得,但看到畸變的四肢,女警還是倒吸了口氣。
米婭抬起袖子胡亂擦著臉,她心虛氣短,不敢靠近警察,怕自己露餡,隻能緊緊跟著達米安,沒人注意自己低頭擦著臉上的血。
達米安扭頭,就看到蹭了一臉血的米婭。
越擦越臟。
從警察那裡要過來打濕的手帕,達米安摁著她的臉從眼角開始擦血跡,米婭掙紮了下表示拒絕,“我自己來!”
達米安簡言意駭:“坐好。”
米婭剛要作,對上了他的眼睛。
“……”
好吧。
她不吭聲了。
可能是見了血,這人又犯病了,不然怎麼總覺得毛骨悚然的。
臉上的血被擦乾淨了,但米婭的臉也麻了,看著人高馬大,一臉嚴肅的布魯斯·韋恩出現,她蔫噠噠的提不起笑來應付,扯一下嘴角臉都疼。
德萊尼比布魯斯更快一步跑過來,她跪下來將包扔在地上,一把把米婭攬進懷裡,心疼又愧疚地說:“抱歉,親愛的,你肯定嚇壞了。”
米婭被迫埋進溫暖的懷抱,即使臉疼,看到熟悉的人,她的身體還是放鬆了下來。
……這地方太可怕了。
犯罪巷不安全,學校不安全,還有哪裡安全?
她想她家咪了。
布魯斯收回視線,米婭沒事他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回頭看達米安,他正皺著眉看米婭,神情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沒等他看出什麼,達米安抬起頭,平靜注視著他的眼睛。
“父親,任務完成了,”
他沒有殺死凶手。
所以這次,他的戰利品,他自己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