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吳協撐著一把黑傘,快步穿過吳山居後巷的青石板路。
他的褲腳已經被雨水打濕,但他顧不上這些,腦子裡全是三叔早上那通電話。
“大侄子,收拾收拾,明天咱們就去把沙子淘了。”
三叔的語氣輕鬆得過分,就像在說去菜市場買顆白菜。
但吳協太了解自家三叔了,這事兒不對。
“得找個靠譜的人商量商量。”吳協嘟囔著,在一家名為“黃家店”的小店前停下。
店門半掩著,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木牌。
他熟門熟路地推門而入,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黃二少!死哪去了?”吳協收起雨傘,甩了甩水珠。
裡屋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接著一個穿著黑色衛衣的年輕人掀開簾子鑽了出來。
黃燁,人稱黃二少,一米八的個頭,皮膚白皙,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左耳上永遠戴著一枚古樸的銅錢耳環。
“哎喲喂,吳大少爺大駕光臨啊!”黃燁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怎麼著,又被三叔坑了?”
吳協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櫃台前的太師椅上:“你他媽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黃燁順手從櫃台底下摸出兩罐啤酒,扔給吳邪一罐:“說說吧,這次又整什麼幺蛾子?”
吳協拉開拉環,灌了一大口啤酒,才壓低聲音道:“明天去山東淘沙。”
“有什麼不對嗎?你三叔乾啥的你心中沒數嗎?”
“問題是,我前天剛收了一個帛書,三叔明天就去淘沙。”
黃燁的手指在啤酒罐上輕輕敲擊,節奏突然頓了一下:“山東哪裡?”
“沒說。”吳協眯起眼睛,“但三叔提到'七星連珠'。”
兩人對視一眼。
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從小玩到大的默契,讓吳協和黃燁發展出了一套隻有他們懂的“黑話”。
“七星連珠”在他們字典裡,某處傳說級彆的古墓。
黃燁突然笑了:“可以啊老吳,現在三叔放個屁你都能聞出是什麼菜做的。”
“滾蛋!”吳協作勢要打,卻被黃燁靈巧地躲開,“說正經的,我覺得這次不對勁。三叔最近神神秘秘的,前天我還看見他跟一個黑衣人在後巷說話。”
“黑衣人”黃燁眉頭一挑,想起一個人,“是不是穿黑皮衣,戴墨鏡?”
“那人在陰影裡,看不清。你知道是什麼人?”
黃燁擺擺手:“這是道上的一個傳說。不過……”他湊近吳協,聲音壓得更低,“傳說他已經隱退了,跟張家人走得近。”
吳協心頭一跳。他雖然沒真正接觸過倒鬥的核心圈子,但也知道張家,那可是傳說中的家族。
“所以……”吳協舔了舔嘴唇,“你覺得三叔這次……”
“也許早有準備”黃燁乾脆地接話,“老吳,你打算怎麼辦?”
吳協盯著黃燁看了幾秒,突然笑了:“這不來找你了嗎?二少,陪兄弟走一趟?”
黃燁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他轉身走向裡屋,丟下一句:“等著。”
吳協聽著裡屋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不一會兒,黃燁抱著一個黑檀木盒子走了出來。盒子不大,卻雕刻著精美的雲紋,一看就不是凡品。
“本來打算等你三十歲生日再給你的。”黃燁把盒子推到吳協麵前,“現在看來得提前了。”
吳協好奇地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方青銅小印,印紐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
“這是……”
“你可以把它看做是改良版發丘印。”黃燁輕描淡寫地說,“真貨不知所蹤,這是我根據古籍記載仿製的,加了點……特殊材料。”
吳協拿起小印,入手沉甸甸的,隱約能感覺到一絲溫熱。他翻過來看印麵,刻的不是尋常文字,而是一幅微縮的星象圖。
“這玩意能乾嘛?”
“鎮屍驅蟲,尋常小鬼見了都得繞道走。”黃燁眨眨眼,“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抓住吳協的手腕,另一隻手拿起櫃台上的水果刀就劃了下去。
“臥槽!”吳協還沒反應過來,刀刃已經在他手指上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滴在發丘印上,瞬間被吸收,印身泛起一層淡淡的紅光,轉瞬即逝。
黃燁滿意地點點頭:“認主了。以後這印隻有你能用。”
吳協捂著手指,疼得齜牙咧嘴:“你他媽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提前說就不靈了。”黃燁理直氣壯,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副黑色手套,“還有這個,戴上。”
手套入手冰涼,材質似皮非皮,上麵用銀線繡著細密的符文。
吳協剛戴上,就感覺手套仿佛活了過來,緊緊貼合他的手掌。
“天蠶絲混著黑狗毛編的,防火防水防屍毒。”黃燁得意地介紹,“我花了三年才湊齊材料。”
吳協突然意識到什麼,抬頭盯著黃燁:“你早就知道我會需要這些?”
“你知道我師傅是誰,總是有點門道。”黃燁說道。
吳協回想起初三時,他們倆陪他家老太太去靈隱寺,遇見一個老道,他這位老鐵不知道怎麼事兒就上頭了,非要跟著老道出家。
黃燁老媽是教育局的,丟不起這個人。
他就離家出走,在他家蹲了小半個月。
最後,還是黃燁那個派出所所長的爹,對老道進行了一番調查,發現這個老道確實是個人物,才同意他拜師,但是隻能當俗家弟子。
“所以,你去不去?”吳協再次問道。
黃燁伸了個懶腰:“去啊,怎麼不去?小道也是要混業績的。”他眨眨眼,“說不得還能進點‘貨’。”
當天晚上,吳協回到家,發現三叔正坐在客廳裡抽煙。
“去哪兒了?”三叔吐著煙圈問。
“找黃燁喝酒。”吳協坦然回答。
三叔的眼睛眯了起來:“那小子……最近生意怎麼樣?”
“還行吧。”吳協漫不經心地說,“對了三叔,黃燁明天也去。”
三叔皺眉:“他也去?”
“怎麼了?”吳協一臉無辜,“咱們要去的地方他專業也很對口啊。”
三叔盯著吳協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行啊,人多熱鬨。”他站起身,拍了拍吳協的肩膀,“早點睡,明天六點出發。”
等三叔走後,吳協長舒一口氣。
他有的時候,覺得三叔真的很陌生,尤其是剛才那懷疑一切的眼神。
那可是黃燁,從小學六年級、初中、高中到大學,他們一直是鐵哥們。
黃燁是三叔看著長大的。
與此同時,黃記古玩的後院裡,黃燁正對著手機低聲說話:“……對,明天出發。嗯,我明白……已經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