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睜開眼的瞬間,左眼銀光如刀鋒劃過虛空。他右手仍緊攥著,掌心嵌著一道看不見的劍柄,指節泛白,血從虎口滲出,順著腕骨流進袖口。他沒動,也不敢動——四周空氣凝滯得像黑鐵澆鑄的牢籠,每一次呼吸都扯動經脈,仿佛有燒紅的鐵絲在體內來回拉鋸。
他記得自己墜入黑暗,識海崩塌,劍光閉合。可現在,他活著,而且清醒得刺骨。
右肩那塊布條忽然發燙,像是被火燎過。他不動聲色地將神識沉入識海,九厄劍靜靜懸在那裡,劍身微震,像是回應他的呼喚。不是幻覺。道痕觀法是真的,那場覺醒也不是夢。
可代價也真實得無法忽視——他抬手抹過鬢角,指尖沾上一縷白發,乾枯如灰燼。
“看來三年陽壽,真不是說著玩的。”他咧了嘴,笑得有些荒唐。
就在這時,黑霧翻湧,地麵暗紅符文驟然亮起,如活物般蠕動。三道扭曲人形從霧中凝聚,輪廓模糊,卻散發著與噬靈風暴同源的氣息。它們沒有五官,但陸淵知道,那是衝著他來的。
“分身?”他低語,左眼銀光暴漲,“也好,正好試試這雙眼睛,值不值三年命。”
他閉眼,再睜——道痕觀法催動。
識海轟然炸開,世界在他眼中變了模樣。靈氣不再是無形之流,而是如蛛網般交織的光絲;功法不再是口訣,而是可被拆解的脈絡;而眼前的黑霧,也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由三處法則斷點支撐的殘缺結構。
三角分布,最弱處在左前方那具分身胸口,裂痕如蛛網,正隨符文明滅而輕微震顫。
“找到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風起。
三道黑影同時暴起,速度遠超凡人反應,撕裂空氣的尖嘯刺得耳膜生疼。陸淵沒躲,反而向前一步,右臂猛然抬起,神識如刀,直刺識海深處那柄青銅殘劍。
“出來!”
劍未出,骨先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識海炸開,順著經脈狂湧而下,直貫右臂。皮膚下浮現出青銅色的紋路,如藤蔓般纏繞骨骼,一節節蔓延,自掌心逆生劍影,沿臂骨向上,貫穿肩胛,硬生生在血肉中鑄出半具劍骨。
劇痛如萬針穿心,他咬破舌尖,血沫從嘴角溢出,卻笑得更狠。
“來啊!讓我看看你們這些狗東西,配不配叫神魔!”
第一道風刃襲至麵門,他不閃不避,右臂橫擋。劍骨破皮而出,帶出一串血珠,硬生生將風刃斬斷。第二道直刺心口,他側身,左眼鎖定法則斷點,右臂如電刺出——
嗤!
劍骨貫穿黑霧核心,那具分身猛地一僵,胸口符文崩裂,黑霧如潮水般潰散。
“一個。”他低語,手臂一震,將殘留黑氣震碎。
另兩具分身怒嘯,合圍而上,一左一右,夾擊之勢如鐵鉗合攏。陸淵卻不動了。他站在原地,左眼銀光流轉,識海中三處斷點清晰如刻。他等的不是機會,而是最致命的那一瞬。
右肩布條上的血跡忽然發燙,與黑霧分身胸口的符文產生微弱共鳴,像是遠古的鎖鏈在輕輕震動。
“有意思。”他笑了,“原來你還認得它?”
就在兩道風刃即將合圍的刹那,他動了。
左腳踏前半步,身體如弓繃緊,右臂回拉,劍骨在體內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隨即猛然前送——
整條右臂如出鞘利劍,自肩胛炸裂而出,劍骨貫穿皮肉,直刺第二具分身核心。
黑霧炸開,法則斷點崩碎,第二具分身化作飛灰。
最後一具分身似乎察覺不妙,欲退。陸淵卻已欺身而上,左手猛然扣住其脖頸,右臂劍骨回旋,如鍘刀般橫斬——
頭顱未落,黑霧已散。
三具分身,儘數湮滅。
他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右臂血肉模糊,劍骨半露在外,青銅紋路正順著肋骨向胸口蔓延。每呼吸一次,皮下裂痕就加深一分,仿佛這具身體正在被另一種存在緩慢吞噬。
“劍骨……原來不是護體,是蝕體。”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用我的血肉,鑄你的形?”
他沒等劍回應。左手猛然按住右肩,將外突的劍骨硬生生壓回體內。皮肉撕裂,鮮血噴湧,他卻麵不改色,像是壓住的不是骨頭,而是即將掙脫的惡鬼。
黑域開始崩塌。
地麵符文寸寸碎裂,空間扭曲如鏡麵將裂,四周黑霧被無形之力撕扯,化作亂流狂舞。陸淵踉蹌後退,拖著傷臂向符文最稀疏處翻滾。每動一下,經脈都如被刀割,體內殘留的噬靈之氣與劍骨能量激烈衝突,五臟六腑仿佛在翻攪。
他跌出黑域邊界的瞬間,身後空間轟然塌陷,亂流將殘符卷成灰燼,飄散如雪。
他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血滴落地,竟被殘留的符文吸收,顯出短暫的青銅光澤,隨即湮滅。
“這劍……還能吞法則?”他抹去嘴角血跡,低笑,“倒是省事。”
他撐地欲起,右臂卻猛地一抽,皮下裂痕再度浮現,青銅紋路如活物般蠕動。他低頭看去,左眼銀河紋路在瞳孔深處一閃,竟短暫具象為星軌,映照出前方三寸虛空的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像是空間本身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有意思。”他咧嘴,“連空間都能看穿了?”
他撐著地麵,緩緩站起,右肩布條已被血浸透,九厄劍在識海中微微震顫,像是在低語,又像是在警告。
就在這時,地麵最後幾片符灰無風自動,緩緩拚出半個字——
初。
他盯著那字,還沒來得及細想,遠處傳來腳步聲,沉重而規律,像是鐵靴踏地,一步步逼近。
他眯起左眼,銀光未散。
“來得正好。”他活動了下右臂,劍骨在皮下發出金屬摩擦的輕響,“看看是你們的規矩硬,還是我的劍骨更狠。”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一劃。
空氣裂開一道細縫,黑得純粹,邊緣泛著金邊,像被刀切開的布帛。那縫隙隻存在一瞬,便悄然閉合。
他笑了。
下一刻,他猛然轉身,右臂如電探出,劍骨破體而出,直刺身後虛空——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