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七沒再耽誤工夫,招手讓她過來,隨後催動溯魂燈,食指指尖輕點它眉心,很快,腦中便有了她的記憶。
她名叫寇丹書,是胭脂富商寇家千金,二十年前帶著豐厚的嫁妝高嫁給安陽伯爵府周家嫡次子為正妻。
但在半年後,突然暴斃病故。
陸念七睜開眼,眉頭微蹙,她的記憶被篡改過,殘存的隻有這些。
誰會給她篡改記憶?
記憶不全,她生前在周家經曆了什麼,為何突然暴斃,魂體為何成這副慘不忍睹模樣。
都不得而知。
此時女鬼又突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開始拚命比劃著什麼,她的魂體也開始逐漸透明。
陸念七看了眼她殘缺的魂體,以及動作,沒說話,直接帶著她出了門。
安陽伯爵府,周家。
不巧也正是母親周氏的娘家,她的外祖家。
陸念七不請自來,來拜見外祖母,在門外站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圍觀伯爵府的百姓越來越多,周老夫人再不願意見她,也為了不引火燒身被輿論壓製挨罵,不得已請她進了府。
陸念七如願入了府卻沒跟著領路丫鬟去前廳,而是隨著女鬼到了一處荒廢的院子。
在一棵桃樹前站定。
很快,得到消息的周老夫人被人攙扶著黑著臉走了過來。
“你來這兒乾什麼!”周老夫人語氣帶著驚怒,吼完陸念七又喝斥帶路的丫鬟,“讓你請人去正廳,怎麼帶到這兒來了!我看你們是皮癢想挨板子了!”
帶路的丫鬟急忙扣頭請罪。
陸念七的視線從樹上收回,看向黑沉著臉,對她滿臉憎惡的外祖母,以及一旁攙扶著外祖母同樣對她不喜的婦人。
他們也非常喜歡已經‘死’了的陸朝朝,因為陸朝朝是福星,給侯府帶來財運和仕途運,連帶著給周家也帶來了財運。
讓原本入不敷出的家產也翻了好幾倍,不再為吃喝發愁。
所以,現在他們的福星‘死’了,自然和周氏一樣,非常痛恨她。
陸念七假裝看不到他們厭惡的眼神,笑得毫不在意,指著麵前的這棵桃樹道:“外祖母莫要怪罪丫鬟,我是路過此時,看到這棵桃樹,莫名的就很喜歡,所以才擅自過來的。”
周老夫人拉著臉,果然是沒見識的鄉巴佬,一棵金葉桃樹就這般稀罕。
鄙夷道:“你從小就沒學會去彆人家做客不能亂走亂竄嗎!這般沒規沒矩成何體統!果然是鄉野長大的,半點規矩不懂!行了,趕緊離開這兒。”
一聽要走,那女鬼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她的魂體圍著這棵桃樹怎麼也不肯離開。
在侯府時,她不停比劃的就是周府裡這棵桃樹。
陸念七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外祖母的譏諷,沒動隻笑著道:“外祖母,我很喜歡這棵桃樹,這院子瞧著是荒廢無人住的,外祖母您能將這棵樹送給我當見麵禮嗎?”
“不行!”外祖母還沒開口,一旁攙扶著她的方氏突然道。
方氏意識到有些失態,斂了神色嗬嗬笑了笑,才解釋:“這桃樹是已經亡故寇氏親手所種,婆母重情念舊,尤其對早早亡故的寇氏,她雖隻嫁入伯爵府半年多就突發急症去了,但生前最得婆母喜歡,所以,這院子裡的所有東西,婆母都不讓人動的。”
“是吧,母親?”方氏對著周老夫人道。
周老夫人擰了擰眉,沒反駁,斜了眼陸念七,嘲諷:“剛來伯爵府就跟個乞丐一樣要東要西的,怎麼,你那好祖母都把你接回來了,買一棵樹的錢都沒給你,讓你來我這討要來了嗎!”
陸念七聽外祖母暗諷起祖母,神色頓時冷了下來,“祖母待我如何,在見麵禮這一塊,也不會像外祖母您這般吝嗇,連一棵桃樹都不肯給。”
“你——”周老夫人神情一噎,臉憋得漲紅。
鄉野村姑,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也配要見麵禮!
呸!
“外祖母既然如此一毛不拔,那我作為晚輩也不能強人所難,我便不要了。”陸念七陰陽怪氣道。
說著,抬手撫摸了桃樹一下,就準備走。
可這時,突然一陣強風刮過。
那樹哐當一下,竟然直接連根被吹倒了!
樹下赫然出現一個大洞,洞裡潮濕黏膩的泥土裡,隱約露出一顆頭骨!
而頭骨下,一張符紙突然燃儘,符紙後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是繁複用象牙紅繩排布的一個八卦圖。
謔——
那是除魂陣,極強的陣法向四周衝去。
好在陸念七反應迅速,單手一揮,溯魂燈白光乍起,頓時將她和女鬼籠罩住,抵擋住了那致命一擊。
若抵擋不及時,女鬼甚至包括她的一縷精魂都會被此陣法擊得魂飛魄散。
此陣法極強,布此陣的人,絕非等閒。
陸念七眼睛微眯,再次看向樹坑。
除魂陣下還有一道陣,是用釘魂釘做的,折磨魂魄的消魂陣。
這個不及方才除魂陣那麼強,但卻很陰毒,能在漫長時間裡,讓被困住的魂魄日日遭受百釘穿心痛苦折磨,直到一點點將魂魄消磨掉。
這是最殘忍的折磨鬼魂的方式!
這也是為何,女鬼的魂體這麼的——殘缺破爛。
而且,還設置了雙重保險,似是就擔心有一日,女鬼找來高人挖桃樹,破消魂陣。
所以在之上布了一擊斃命的除魂陣,還特意用隱形符遮蓋痕跡。
一旦桃樹被打開,隱形符自燃,除魂陣瞬間啟動,擊滅魂魄。
好狠辣的手段;這是無論如何都要讓女鬼魂飛魄散不得往生。
誰會這麼恨她?
而眼下陣法儼然到了最後階段,不破,不出一日,女鬼就會魂飛魄散。
怪不得,她很急。
陸念七目光微沉,黑色瞳孔湧動著黑氣,一瞬間,那陣法被破。
女鬼忽明忽暗的魂體,一瞬間穩定下來。
除魂陣對魂魄健全的正常人,並無影響。
所以,在場除了陸念七和女鬼,旁人並未察覺什麼異樣。
而周老夫人一見桃樹就這麼被掀翻,裡麵的頭骨和陣法暴露在外,頓時急白了臉。
顧不得形象,怒指著陸念七大喝,“陸念七,你反了天了不成,得不到桃樹,就要毀了它嗎!小小年紀,你的心思怎麼這麼惡毒陰暗!”
隨後直接下逐客令,“你趕緊滾出伯爵府,日後不準再踏足一步,我們伯爵府不認你這個外孫女,更不歡迎你!”
方氏也嚇了一大跳,臉色煞白,急忙招呼貼身丫鬟去擋住那樹坑裡的東西!
可,為時已晚。
陸念七早看到那白森森的頭骨,而且,她在來伯爵府前,派人去請的人,應該也快到了。
正想著,伯爵府門房匆匆跑來,大喊大理寺的人來了。
隨著門房的人聲音落地,緊隨其後的大理寺少卿和一眾官差全都蜂擁而入。
陸念七從人牙子手裡救回的母親想要發賣的那兩個丫鬟,雲露和雲薇,也跟著小跑過來。
雲露和雲薇麵對不計前嫌對還救了她們的陸念七,心中早已認定她是她們的主人。
此時一左一右小跑過來護在她左右。
陸念七看了麵前二人一眼,眨了眨眸,是她命她們去請的大理寺的人。
在侯府從看到女鬼比劃的動作,她就猜到女鬼屍骨很可能被埋在伯爵府,並被人用了什麼手段,想讓她魂飛魄散。
連她魂魄都不肯放過,那就也說明她並非記憶中暴斃,很有可能死於非命。
既然涉及命案,還是伯爵府的宗婦,自然請大理寺的人來調查最為合理。
陸念七斂回思緒,視線隨後落到為首著紅色圓領官袍的大理寺少卿晏七。
待看到他的臉時,頓時愣了一下。
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