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果與他同室羈押,作為過渡監室,發揮“傳帶”作用,以老帶新。
唐沉在外做過行長,有過自殺行為,那麼這個相伴而眠的同人就十分地重要,看守所挑來選去,選擇了呂果,這是因為呂果是個特殊羈押對象。他這樣一個小偷,善於洞察人的內心,能夠迅速判定深藏的人性秘密。
呂果的警覺甚至能穿越厚牆和重門,抵達浩淼的星空。
呂果見到唐沉時點頭哈腰,這讓唐沉很不習慣,在外麵這樣的點頭哈腰隨處可見,可被審查一年時光,他早已經放下身段,對紀檢乾部、警察,他已經習慣性地點頭哈腰,不敢想像還有人對他點頭哈腰,可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呂果張口閉口稱唐行長。就叫我老唐吧,我叫你小呂,你是我來看守所第一個朋友。
“唐行長,你有什麼吩咐隻管開口,我的責任也是讓唐行長在過渡監室順利過渡。”
“過渡很難嗎?”
“啊不難。唐行長,放平心態,人已經進來了,不要多想,下一步就是走法律程序,檢察院、法院,就像走路一樣,一步步地走,甚至是慢騰騰地走,你放平了心態,步子也就能平穩,過渡監室不是你來看守所的過渡,是你走向未來的一種過渡。”
唐沉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年輕人。
“你對這裡的情況很熟嘛”
“很熟。”
“嗯,好,很好。”顯然,他還不能判斷眼前這個人對於他將意味著什麼,他幾乎是用一種提防的目光冷冷地看他。”
“你在外是乾什麼的。”
呂果詭秘一笑,突然亮出一樣東西。唐沉定睛看時,是一小袋咖啡。
“唐行長,這是您的咖啡,你將他放在抽屜的底層。無論你放在哪裡,我得到它隻是個一瞬間的事情。您應該已經知道我在外是乾什麼的了。”
“唐行長,我可不是想偷你的東西,隻是想在你麵前亮亮我的手藝,這玩意您不該帶進這裡,這裡不提供開水,所以茶、咖啡都不用帶到這裡來。”
“你是因為什麼進來的?”
“我是小偷。”呂果並不避諱這些。
“你是從小就做小偷的嗎?為什麼要偷東西呢?”唐沉覺得不該這樣問,因為這樣極易導致他的反問,你為什麼要受賄呢?他乾咳了一聲。
“嗯,你的家境可能不好,父母做什麼的?”
呂果不想回答
吃藥了,獄醫將藥通過監室門上的小窗戶放到在押人手裡,並看著他們吃下去,為證明這藥的確下肚,還要求在押人員張口檢查。
呂果領了一粒藥,他不像唐沉那樣用水送服,而是擰開膠囊,將藥粉倒在舌頭上,咽口唾沫,把藥粉咽了下去。
“乾嘛這樣吃藥? ”唐沉問。
“我們小偷會有許多方式來增強對外的敏感,這樣吃藥,讓身體接受一種強刺激,這樣其實能夠提高人的敏銳度。唐很長,你們每天能夠見到那麼多鈔票,是否對錢的感覺已經麻木?恕我直言,你給人的感覺似乎有些麻木,好像對這裡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興趣,人來到這裡難道還有興趣。”
“有啊,興趣 這東西是人的注意力的聚焦,恰恰是人在這樣封裝的地方,我們的注意力更容易聚焦。這裡不會受到外界的乾擾,你可以認真地想一個問題,比如人在外麵的時候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誰能夠一件件想明白呢?所以許多人糊裡糊塗地過一輩子,但蹲過號子的人不同,他們在這裡會將過去的經曆一樁樁一件件盤一遍,一件件想清楚,整明白。”
“你作為小偷,有哪些事情是在這裡想明白的。”
“小偷最大的悲哀是很難接近您這樣的斯文人,所以小偷前麵有個小字。這個小字其實是可以扔掉的。”
“行長,你在外麵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嗎?”
唐沉想了想,搖搖頭。
“我幫你想一件。”
“比如咖啡,這裡沒有開水就喝不了它。”呂果撕開那咖啡,倒了一些在口中,伸出舌頭讓唐沉看。
“咖啡這樣吃也很香,要不你也試試?”
“看上去像吃藥一樣。進到 看守所裡來,吃許多東西像吃藥一樣,不過,即使是藥也要吃出滋味,這樣能夠提高我們身體的敏感度。”
唐沉對呂果的話失去興趣,竟然在他口若懸河間昏昏睡去。
人進入這樣的空間會有種情境,容易躁動不安,不過來此之前,唐沉已經在辦案點待了半年,在辦案點裡有人呆三個月,六個月,也有人待一年,時間長短也顯示雙方較量的力度與強度,自然這也消耗人的能量,躁動是能量過剩的表現,他這樣的人,自然能耗的能量都已經耗儘了。
還有一種就是昏昏欲睡,常人在某個特定時空中也會昏昏欲睡,這不表示反對什麼,厭惡什麼,但人在此地昏昏欲睡不好,號房的簡陋、封閉,如果導致的直接結果是在押人員的昏昏欲睡,那麼看守工作就要被反思,正常的狀態應該是,在封閉簡陋的空間裡,人們由心到身應該像閉居在家的老人那樣無憂無慮、悠然自得。
不能讓他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