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建國嘴唇直打顫,想為自己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不敢讓廠子去查,因為他之前的確是拿了些碎布頭去黑市賣,可他那都是很長時間以前了。
而且賣的錢,他一分都沒花,都被喬安那個敗家的拿走了。
“主任,您相信我噻,我真的沒偷。”
“那這個怎麼解釋?”
見喬建國低著腦袋就是不承認,劉主任歎了口氣道:“我看還是讓保衛科的同誌來調查吧。”
“彆——”喬建國猛的抬起頭,懇求的看向劉主任,若是讓保衛科介入進來,那他就不隻是丟了工作那麼簡單。
“主任,就…就拿過一回,因為家裡出了點事,需要錢急用,這才…才…”
“缺錢?缺錢就敢挖社會主義牆角?”劉主任把筆往桌上一拍,“喬建國,你當保全工幾年了?廠裡的規矩白學了?偷公家東西去黑市賣,這事兒性質嚴重得很!”
喬建國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聲音裡帶著哭腔:“我錯了…主任,我真知道錯了…我認罰…但能不能不要報廠裡。”
劉柳一聽這話眼眉倒豎,見她還要說,一旁的王桂英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麼處罰是主任的事,她們再說下去就有點落井下石的嫌疑,更何況若真把人逼急了,萬一報複她們怎麼辦!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劉主任歎了口氣,看向喬建國的眼神裡都是失望。
“喬建國,你也算是廠裡的先進,怎麼…怎麼就這麼眼皮子淺,我也不多說了,該咋處理,就按廠子裡的規定來。”
喬建國心裡一咯噔,知道自己要完!
王美霞還躲在家裡咒罵著張淑芬,對廠子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倒是在外麵晃蕩的喬娜先聽到了風聲,她也沒心思再去纏著關正峰,而是急衝衝跑回家找到了王美霞。
“媽,我爸偷廠頭的東西遭抓了,聽說要遭關起去蹲笆籬子,是不是真的哦?”
王美霞神情一頓,狠狠抓住喬娜的手腕,“亂講!你聽哪個說的哦?”
“廠裡頭都傳翻了!”
喬娜也急得腦袋發懵,她擔心的不是喬建國被抓,而是害怕因為受喬建國的連累,自己隻能去下鄉。
“媽,你搞快點…搞快點打份報告去離婚,就說你跟喬建國沒得關係,這樣子他就連累不到我們了,廠裡頭的領導也不得對你有意見。”
“亂講,你…你是真沒心啊,喬娜!”
王美霞像第一次認識女兒一樣的看著她,且不說喬建國會不會真的被抓,這種時候,她喬娜怎麼能說出這番話。
雖說她不是喬建國的親生女兒,可自從到了喬家,她可過過一天苦日子,就連喬安那個親生的都得排在她後麵。
“我沒良心?是他喬建國沒良心!明明曉得隻要你把工作讓給我,我就不用下鄉,可喬建國是咋個做的?他不仁就莫怪我不義!”
“砰——”
兩母女被聲音震得身子一顫,回頭看去正是鐵青著臉的喬建國。
“建國…聽說你被廠子查了?是不是真的?到底是咋回子事嘛?”
喬建國一把揮開迎過來的王美霞,而是惡狠狠的盯著喬娜。
“沒想到哦,十幾年了,我們喬家居然養出個白眼狼!”
喬娜這是第一次看到喬建國發火的樣子,那種沉著臉,死死盯著她的模樣,實在是有些駭人。
可她還是硬撐著嘀咕道:“我又不是你養大的,我是靠著我媽的工資長大的,跟你沒得半毛錢關係。”
“嗬——”
聽著喬建國的冷笑聲,王美霞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她知道喬家已經容不下喬娜了。
“你媽的工資?那你該好生問下她,她那份工作是哪個給的,那是我花錢把喬安她媽的工作安到她腦殼上的,你說你花的到底是哪個的錢!”
喬娜不可置信的看向王美霞,見對方低著頭不說話,她害怕的哭了出來。
完了完了,這下她連唯一能夠指望的人也沒了。
對於喬建國的處罰,不過三天棉紡廠便張貼了結果。
因為他是十幾年的先進模範,廠子並沒有報公安,而是全廠批評、開除處理。
自從喬建國離開了棉紡廠,喬家便隻剩王美霞一個人掙錢養家。
之前時不時還能吃頓肉的喬家,如今卻要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這對於享受慣了的喬軍是沒法忍耐的,他不僅天天在家鬨,還打得喬娜有苦難言。
因為關家一直不鬆口,喬娜再也堅持不住,隻能坐上火車去下鄉。
又因為喬家父子對喬娜的不滿,王美霞也不敢補貼她,她能帶走的隻有幾件衣物和五張餅。
對於喬家發生的事,要說最解氣的除了張淑芬,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吳剛。
彆看他長得濃眉大眼,一副浩然正氣的樣子,實際上他特彆記仇。
如今的喬家,誰見了不得講一句實慘,可在他眼裡看來,這還不夠慘。
囡囡被逼著離開家,去那麼遠的地方下鄉,一個姑娘家要受多少苦?他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喬建國自從被廠子開除,他發現周圍的人看他的眼光全都變了,就連王美霞也不像以前一樣知冷知熱。
他隻能靠著喝酒來排遣心裡的苦悶,也隻有喝醉了才看不清旁人異樣的眼光。
吳剛看著坐在街角胡同抱著酒瓶子的人,忍不住呲笑一聲。
他提著兩瓶散白慢悠悠走了過去,“姐夫,你咋坐到這兒喝酒哦?王美霞也不說給你整個下酒菜,這可真是……快起來,我帶你去國營飯店墊兩口。”
喬建國抬頭看了半天,才看清眼前人是誰。
“剛…剛子,現在也就你不嫌棄我了,他們……他們都看不起我。”
“姐夫不是我說你,你性子就是太軟了,那個家靠的是誰嘛?還不都是你?你當初掙的工資可比她王美霞高多了,要我說姐夫你得多留個心眼,彆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哎!我也不囉嗦了,這是給你帶的酒,我先走了哈。”
吳剛拍拍屁股走的痛快,徒留喬建國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