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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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風花雪月乃人間四美,因此風月樓也是一處美地,裡麵景美,物美,人也美。

我坐立難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纓真正與一白衣女子相談甚歡,那女子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她生得嫵媚多情,但眉眼間帶著股冷意,一顰一蹙奪人心魄。

我麵前擺著一個巨大的水缸,裡麵盛著一隻渾身赤裸的鮫人,海藻般的藍發在水底鋪開,容顏極盛,五官宛如精雕細琢般的完美,她好奇地睜著那雙藍眼睛看我,見我注意到她她又朝我吐了幾個泡泡。

我一時不知該把眼睛往哪看,隻好掩袖喝茶以掩尷尬,但剛一下肚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在九重山上的時候我誤飲過纓真師姐的私釀,那酒極烈,我初喝的時候還沒什麼反應,但過不了幾個時辰就醉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拂光師兄來收拾爛攤子的,那時的記憶斷斷續續,事後聽鳳凰說我抱著柱子不撒手非要喊它什麼“主角”,拂光想把我們分開還被我撓了好幾下。

也是那一次讓我明白原來我是喝不了酒的,我原先還不信邪地去偷偷嘗試,但每回都暈乎乎地被拂光師兄送回自己的房間。

我依稀感覺身旁坐了個人,還以為是纓真師姐,直到那人摸向我的小腿,我一時驚嚇,但腦袋還沒轉過來,我歪著腦袋問,“你在做什麼?”

那人輕聲細語地哄道,“仙子,我來侍候您吧。”

我努力思考了會,然後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

纓真跟執事草草聊了幾句,等她回來看自家小師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趴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省,身上還披了件月白的長袍。

纓真隨手把長袍一扔,抱起睡著的少女往外走,她沒有多看周圍的爐鼎一眼。

本來她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要來給羲微挑爐鼎,畢竟她還算了解小師妹的性格,讓她見這麼多男人隻會嚇得她從此不敢見男人,隻是她自小在山裡長大都沒見過多少外麵的世界所以纓真才想帶她多出來看看。

懷中少女乖得像隻貓兒,喝醉了也老老實實地睡覺,兩頰酡紅,唇淡似櫻,天真又純豔,看上去就很好欺負,纓真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然後忽然皺眉,一枚長命鎖從她胸前掉了出來,長命鎖燙得驚人。

我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做那個羞恥的夢境了,但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床榻上,我的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似乎在夢中也喝了不少酒,連身體都軟得不行。

我忽然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不對勁,紅燭低燃,燭影搖曳,床上擺著繡著鸞鳳和鳴的錦帳,地毯上撒著不少花生和棗子,一對銀色的合巹杯靜靜置於案上。

我驀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往身下看去,我平時的衣物都很素淨,絕沒有這樣大紅大豔的衣裙,這……這分明是嫁衣。

我慌張地從床上彈起,手忙腳亂地在案幾上翻找著,好不容易找出一塊銅鏡鼓足勇氣看去——鏡中人眉眼如畫,眉心點綴著金色的花鈿,一向顏色淺淡的唇罕見地塗上了豔麗的口脂,纖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個不停。

這、這的確是我,但又似乎有些不同,像我長大後的樣子。

就在我慌亂不安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我聽到了一聲沉穩的腳步聲,嚇得跌坐在地上,來人輕歎了一聲,耐心地將我扶起,我發怔地望著他的手,這雙手我見過無數次,無數次將摔倒的我扶起來,無數次落在我的發間。

“……師兄。”我喃喃喊道。

我第一次在夢中看清他人的臉,還是我熟悉的人,拂光師兄依舊一襲白衣不問世事,隻是眸光仿佛冬月寒涼的冰雪,他看著我,道,“彆怕。”

我心中酸澀,但不知這酸澀感從何而來,我惶然地抓住他的手臂,希冀道,“師兄,我、我不想嫁給他……”

話說出口我卻有些茫然,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嫁何人。

拂光將我的眼淚拂去,眉眼平和無波,我忽然有些害怕,覺得這樣的師兄很陌生,他將一枚丹藥放到我的手心,緩聲道,“你身子弱,今夜怕是要遭罪,若是實在受不住…就叫他停下來。”

我鼻間嗅到了股熟悉的藥香,抗拒地緊抿著唇,拂光歎了口氣,強硬地掰開我的嘴將丹藥塞了進去,我猛地咳嗽起來,他又不慌不忙地拿了杯水輕輕喂給我,他拍著我的背,就像我小時候一樣,拂光說,“羲微,不要任性。”

我一下子哭了出來。

紅燭搖曳,繡幔低垂,新婚夫妻互飲合巹酒,我渾渾噩噩地被人喂著喝了那酒,他指尖拂過我唇邊殘酒,定定地看了我許久,然後俯身上來,我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失神地看著他。

我仿佛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在猛烈的風浪中顫栗不已,咬著唇恨恨地瞪了幾眼那人,卻感到身上人一頓,緊接著風暴更甚,我哭得眼淚漣漣,下意識喊父親的名字。

聽到我喊父親這人才消停下來,他摸著我的脊背不知在想什麼,我喊完卻愈發茫然,在父親膝下的時候我從來都沒受過什麼委屈。

若是……父親才不會把我嫁給這人。

我心力交瘁,竟一時暈了過去,卻又被人弄醒,醒來卻發現床邊多了道人影,我羞憤地捂著被子,聲音顫抖,“讓他出去!”

話一出口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坐在那人的懷裡,耳邊都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拂光低著眉眼,毫不猶豫地割開手腕遞到我的唇邊,我彆開臉,身後那人卻掰正我的腦袋,他們兩個一個固定著我的身體讓我動彈不得,一個掰開我的嘴將手腕伸了進來。

我被迫吞咽他的血液,氣得狠狠咬了下去,拂光眉頭都沒皺一下,手指掐住我的下巴讓我保持著張嘴的姿勢,他放緩了語氣哄道,“羲微,你乖一點。”

我睫毛輕顫,眼淚又掉了下來,身後壓上來一道身影,那人把腦袋埋在我的脖頸上,低低地悶笑了聲,然後舔舐掉了我的眼淚。

我幾乎又要暈過去了,嘴上被堵住開不了口,隻得用力瞪著這兩人。

不知過了多久才停下來,拂光抽回手,將失血過多的手腕藏進了衣袖裡,麵容平靜地推門離開,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房間裡隻剩下了我和那人。

我忽有所感,這場夢快醒了。

“你是誰……”我喃喃問道,直覺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紅燭才燃了一半,豔麗地像那人中指上纏著的紅線。

……

纓真坐在床榻邊,她輕輕撫摸著床上少女蒼白的臉,她已經昏睡三天了,怎麼都叫不醒,即使是昏睡著神情也倉皇又恐懼,哭著說一些胡話,纓真聽了會,發現她在喊“父親”。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能讓人心都化了。

纓真歎了口氣,要是她再不醒過來她就隻好扛著她打道回府了。

這幾天外麵的比試也沒停,纓真隨意打聽了下發現那李折光又一次摘得了魁首,他竟守住了擂台。

這小子怕是要一戰成名了。

“小師妹,你彆睡了,你不是要看李折光的,你都錯過多少場了,還不醒,再不醒連最後一場也看不到了……”纓真低低歎道。

百家宴最後一場百家試煉定在了涿鹿戰場,上古炎黃二帝與蚩尤在此展開決戰,黃帝與蚩尤九戰而九不勝,戰場大霧不散,黃帝使人發明指南車方走出迷霧,後黃帝得玄女相助作夔皮鼓,其聲威震五百裡,戰爭持續多日,最終蚩尤敗於冀州之野。

而二帝也得以封聖。

最後一場百家試煉由幾位聖人合力設了個陣法,將涿鹿和渭城連在了一起。

渭城之名在修真界如雷貫耳,因為它是失陷之地,曾經的仙境靈鄉一朝陷落落到妖魔手中,它本是邊界的一道關隘,但在百年前被魔門之人搶占,魔主派出了自己麾下的“七絕八尊”,這十五個人是魔門最頂尖的高手,百年前生靈塗炭,一“絕”三“尊”親臨邊界禍亂人間,直到三十年後天尊出山親自重創魔主,這場災難才漸漸平息,但失去的領土卻收不回來了。

纓真捏了捏太陽穴,聖人們竟將擂台擺在了涿鹿,將渭城的妖魔偷天換日移到了涿鹿戰場,她神情微凝,恐怕此次百家盛宴這最後一場才是重頭戲,聖人們所圖不小,竟想收回渭城。

她起身,已經下了決心,百家宴不看了,得把羲微帶回去,然而下一瞬她麵色一凜,緊接著愕然道:

“師尊?”

……

渭城。

乞兒跪在地上,一黑衣男子從他麵前經過,隨手往他碗裡扔了塊碎肉,乞兒欣喜若狂地接住碎肉往嘴裡塞,幾隻妖獸從天邊飛過,被肉香吸引,迅猛地叼起骨瘦如柴的乞兒,很快這身量瘦小的孩子就被撕裂成了碎片。

黑衣男子走進了一座茶樓,茶樓裡擠滿了妖魔鬼怪,幾乎貪婪地望著他,他的臉上戴著一副鬼麵,青麵獠牙,遮住了容貌,唯有中指上纏著幾圈紅線。

他在靠窗處落座,有人早已等候,那是個青衣人,手係銀鏈,耳戴銀環,輪廓極深,不像內陸之人,他唇邊擒笑,望著窗外被妖獸分食的乞兒,眸中流露出切實的悲憫。

“天燭君。”鬼麵男子喚道,青衣人沒有回他,他身旁還跪著一個人,不仔細看的話幾乎注意不到這是個人,他相貌陰柔,膚色慘白,盯著人看的時候瞳仁會變成豎瞳。

他朝鬼麵男子吐了吐舌頭,舌頭細長,竟是蛇信子。

天燭君轉過頭來,包容笑道,“我該怎麼稱呼你?”

“夜梟。”鬼麵男子道。

“夜梟。”天燭君柔和道,他咬文嚼字,腔調奇異的綿柔,正低眸淺笑,“你身上帶著司命的‘一線牽’,為什麼要盜走這個?天命閣厲害的法寶它可排不上號。”

鬼麵男子摸著手中的紅線,不怎麼在意地說,“我成家了。”

“那恭喜。”天燭君真誠祝賀道。

“老婆被人搶了。”

“那就搶回來。”天燭君的表情比剛才還真誠。

“你叫我來有事?”

“小事。”天燭君溫聲細語,“幾年前我一時疏忽讓弱水劍主逃了,也該糾正這個錯誤了。”

茶樓風聲寂寂,麵前已沒了人影。

天燭君幽幽歎氣,“剛泡好的茶……”

那跪著的陰柔男子吐了吐舌頭,“嘶嘶。”

天燭君摸著他的頭柔聲問道,“想不想要個青蛇玩伴?”

“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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