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遊憶看著終端的信息推送，眉梢微挑，熄滅屏幕。
時亭瞳不知道，不止監獄在監控他，她亦在他的新終端裝了係統。
他每天打開屏幕的次數、略覽過的網頁、聯係過的人，全部會推送到她的終端上。
時亭瞳很聽話，幾乎沒打開過終端，更沒有上過星網。
一開始，遊憶不排除時亭瞳與星盜勾結的可能性，隻想監控他會不會聯係外人。
但與父親通過電話後，遊憶放棄這個想法。
她將終端的監控關閉。
剛熄滅的屏幕再度亮起。
抑製環係統同步推送，他現在的心情很低落。
＊
不出意外，遊憶清晨下樓時，時亭瞳已經做好早飯。
像在駐地一樣，時亭瞳端來一杯冰水，坐在她對麵。
遊憶很少喝熱水熱飲，她更喜歡冰水。這點沒人告訴過時亭瞳，是他自己摸索出的。
飯沒吃兩口，智腦開始說話。
“主人，您的副官來了哦。”
聽見這句，時亭瞳動作停下，下意識看向門口。
梁渺的臉出現屏幕上，“上將，是我。”
時亭瞳起身開門，梁渺看見他時一愣，也打了個招呼，“時副官。”
時亭瞳掃過梁渺那身與他曾經一模一樣的製式軍裝，胸前的徽章，心底莫名發悶。
梁渺沒搞懂時亭瞳為什麼沉沉瞧他一眼，他尷尬站在原地。
“上將，我是不是來早了。”
遊憶咽下最後一口，放下杯子，對梁渺道：“二十分鐘後出發。”
說罷，她起身回房。
遊憶走後，梁渺偷偷鬆了口氣，他快步走到餐桌旁，幫時亭瞳收拾餐盤。
“時副官，我想問你點事。”梁渺壓低聲音。
時亭瞳停住腳步，看著身前男人耳廓上的對講機，停頓幾秒移開視線，低聲提醒。
“不用叫我時副官，我已經不在軍中任職，你如今才是上將的副官。”
從那張通緝令發出開始，時亭瞳在軍中的一切全被抹殺。
他不再是第五軍團的中校、遊憶的副官，失去一切接觸軍部的資格，那些曾為帝國創造的功績也一並不許被提起。
“行，時哥。”梁渺換了個稱呼，“我是想問問你，上將她的一些習慣。”
梁渺才成為副官沒多久，很多事摸不透，直接問時亭瞳是最好的辦法。
時亭瞳沉默幾秒，看著梁渺懇求的目光，他說，“拿終端記吧。”
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時亭瞳語言簡練，儘量挑重點講述。
梁渺越記越心驚，這些事時副官是怎麼記下來的，他不會因為記不住這些被開除吧。
“不會。”時亭瞳回答，“長官她很好，彆信那些傳言。”
意識到把心裡話說出來的梁渺閉上嘴。
“還有一件事。”時亭瞳唇瓣動了動，“長官和男性oa單獨在車上時，不要隨便打開車門。”
“為什麼？”梁渺好奇問。
時亭瞳垂下眼，語氣放輕，“可能在約會。總之彆打擾，也彆多問。那些男人私下加你聯係方式時不要給，更不要透露長官的任何私事和情史。”
梁渺眼中剛生出八卦的光澤，忽而吞咽一口，目光飄向時亭瞳身後，扯起一抹尷尬的笑。
時亭瞳心下一沉。
他轉過頭，女人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眉梢微挑，看起來全部聽到了。
三個人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一直安靜的智腦忽然開口，電子音帶著不合時宜的興奮，“背後八卦被發現，按照劇情，時先生晚上屁股就該遭殃了。主人，需要我替您下單潤滑劑嗎？”
梁渺震撼地看著那個口出狂言的智腦，心中驚駭。
原來……上將和時副官，真的有那種關係啊。
時亭瞳亦瞳孔顫抖，頗為震驚。
“不用。”遊憶平靜道。
智腦戀戀不舍的將已經調出的購物頁麵關閉。
遊憶抬步走到男人身前，“他們私下加過你的聯係方式？”
“是。”時亭瞳壓下慌亂，故作平靜，“都是向我打聽您的私事。”
遊憶繼續，“當初怎麼沒告訴我。”
時亭瞳噎住，不知怎麼答。
他當初並不清楚那些男人與長官的具體關係，是曖昧對象還是伴侶，亦或隻是普通朋友，自然沒法去當麵問。
再往深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有抹念頭轉瞬即逝。
他抓不住，也不敢想。
喉結滾動，男人低聲答：“抱歉，我當初認為，不該為這點小事去打擾您。”
“沒必要抱歉。”遊憶語氣淡淡，“所以你任由他們打擾你，沒拉黑嗎。”
時亭瞳愣愣道：“我設置了免打擾。”
聽見這句，遊憶唇角漾開一抹弧度，又很快消失。
在旁邊被迫觀看全程的梁渺，心底的八卦之魂瘋狂燃燒。
自從遊憶和時亭瞳結婚後，第五軍團那幫人不敢打擾遊憶，於是瘋了一樣轟炸梁渺，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私底下拉了一個大群，經過激烈討論，目前分成兩個派彆。
正方認為，遊憶上將和時亭瞳倆人早有情況，這次結婚正是她對蒙冤愛人的公開和救贖。
畢竟倆人共處四年，時副官雖然是beta，但長相身材都不差，而且相對於oa來說，beta耐草又不會懷孕。
時副官經常陪上將深夜工作，說不定陪著陪著就陪到床上去了，辦公室戀情再正常不過。
這是倆人的c粉。
反方認為，結婚隻是權宜之計，時亭瞳背後肯定有更大的陰謀，不然遊憶上將為什麼放著那麼多權貴之子不選，非和他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底層beta結婚。
真相信一個站在雲端習慣被人仰望的alha肯為一個什麼都沒有的beta下凡？星際小說看多把腦子毒壞了吧。
這是遊憶唯粉。
也有零星幾個和時亭瞳交好的人替他說話，但很快淹沒在群聊裡。
梁渺當初跟著遊憶接時亭瞳，是清清楚楚聽見那句。
［等你症狀恢複，我們就離婚。］
他一開始也堅定站在反方，但是看著現在這幕，內心又開始動搖。
上將她和時副官。
真的隻是上下級的關係嗎。
梁渺斂起念頭，不敢深想。
遊憶與梁渺在客廳議事，時亭瞳站在廚房遠遠聽著，好幾次下意識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他沒資格再參與軍部的決議。
遊憶也沒叫他過去。
直到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上將，我已經和s92星的總長那邊聯係好了，現在就可以過去。”
時亭瞳驀地轉頭。
s92星，正是無憂療養院所在的星係。
似有所感，遊憶抬起眼皮，與他對視。
梁渺誒了一聲，大大咧咧道：“上將，這不就是那家療養院……”所在的星係嗎。
話說到一半，梁渺極速收音，默默咽下後半句話。
好像說錯話了。
“想見你妹妹嗎？”遊憶直言，“或者給她帶點什麼東西。”
時亭瞳眸中一亮，“可以嗎？”
遊憶點頭。
時亭瞳身上拮據，沒什麼要帶給妹妹的，他唯一惦記的就是妹妹是否被欺負過。
可欣喜過後，時亭瞳便陷入沉默。他低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懇求，“長官，能不能先彆告訴她，關於我的事。”
遊憶看他一眼，點頭應下。
s92是個很老的星係。
人口隻有幾百萬，年輕人少，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因此養老院和療養院產業頗多。
無憂療養院就是其中一處。
對比那些引進尖端醫療設施的高級療養院，無憂療養院的環境實在不夠看。
設施陳舊、地處偏遠、床位也少。
環境樸素中帶著點貧苦。
往好說是風景優美，往壞說是荒郊野嶺。
但相對的，價格也便宜。
和s92星的總長見過麵後，遊憶婉拒對方共餐的邀請，和梁渺驅車離開。
一小時後，望著遠方的翠綠群山，遊憶抬步，朝著那個掛著牌匾的小院走去。
綠色藤蔓爬滿院牆，四方院裡有兩個孩子正在踢球玩，上了鏽的鐵門拴著鏈子，看起來異常脆弱。
“你好，有人嗎？”梁渺喊了一聲。
踢球的女孩跑過來，大眼睛警惕地看著兩人，又噔噔跑開。
剛欲開口的梁渺：“……”
“上將，要不我翻進去吧。”
遊憶道：“等等。”
不消片刻，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走出來，隔著鐵門，警惕打量著門口二人。
尤其是打量這個身姿高挑，穿著一身軍裝的年輕女人。姿容出色，身周氣場又帶著十足的壓迫感，顯然不是尋常人。
“這位軍官小姐，您找誰？”林玲說著，把孩子護到身後。
“時弦月。”女人聲如其人，冷清如泉，又隱著一股獨屬於上位者的威壓。
“她哥哥時亭瞳托我來看看她。”
身後梁渺舉起購物袋，晃了晃。
“小瞳？”林玲目光更警惕，“你們和他是什麼關係？”
“同事。”遊憶答。
林玲半信半疑，可始終不願開門。
“他不久前剛來看過小月，為什麼要你們過來？”
s92星偏遠，消息流通慢。且當初時亭瞳的通緝令與處刑都未公開，遊憶的已婚信息也隻在內網公開過。
因此，除了軍中人，外人並不知道時亭瞳身上發生的事。
遊憶沒再開口，她抬眸看了眼二樓窗戶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女孩身影，點開終端，給那個未備注的號碼打去視訊。
對麵幾乎是秒接。
“長官？”時亭瞳的臉出現。
遊憶反轉畫麵，抬眸看向婦人。
時亭瞳瞬間明了，他不好意思的開口，“林姨，是我，讓她們進去吧。”
遊憶隱藏視訊，戴上耳機，卻沒掛斷。
林玲這才開了門，“不好意思啊，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外人來看小月。你們和小瞳的關係很好吧。”
遊憶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是很好。
都結婚了。
林玲將遊憶兩人領到二樓，剛欲敲門，門從裡麵被打開。
女孩莫約十三四歲，麵容稚嫩，生了一雙與時亭瞳一樣的藍瞳，穿著一身洗到發白的裙子，身板瘦弱，卻站的筆直。
“小月，這是你哥哥的同事。”林玲解釋道，“她們來看看你，彆害怕。”
“我知道你。”時弦月開口，眼眸定定看向遊憶，帶著好奇與緊張。
“你是遊憶長官。”
說罷，女孩讓開身子，主動讓遊憶進入房間。
梁渺在門口攔住林玲。
門內，遊憶有些意外地挑眉，唇角扯起一抹笑，麵對孩子，她語氣緩和很多。
“他和你提起過我？”
女孩嗯了一聲，“很多次。”
遊憶剛欲將視訊調出，讓時亭瞳和他妹妹說話，便聽女孩脆生生的聲音繼續說。
“他暗戀你很久了。”
遊憶動作停頓，難得怔愣。
“你說什麼？”
與此同時，耳機裡傳來響動，像幾聲急促的呼吸。
男人和女孩的聲音同時響起。
“長官！”
“我哥他偷偷喜歡你好久了。”
時弦月換了一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