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直哉坐在座位上,一點課沒聽進去。
教室裡的冷氣很足,鋼化的玻璃很好的隔斷外界一切燥熱和雜音,除了講課的粉筆聲外,幾乎可以用安靜來形容。
禪院的私塾本身隻是走一個形式,午後的犯困使後排很多學生昏昏欲睡,有的甚至直接把頭枕在胳膊上,側著臉睡著了。
往常的直哉也會加入這個行列,但並不是睡覺,而是放在課桌上翻看漫畫書,或是桌蹚下玩switch。
而今天的直哉,什麼也沒做。
唯一有區彆的,是他的後背離早川宮野的桌子很近,幾乎是完完全全貼上去的。仔細看的話,頭部似乎也向後仰了仰,耳朵也像是要聽什麼一樣向右側了側。
以至於麵前空出來好大一塊。
禪院直哉環抱著手臂,臉色卻不怎麼好。
因為從剛才到現在,前段時間還一副喜歡他喜歡到要死的早川宮野———突然不和他說話了。
倒也不是那種拒絕溝通的不說話,而是他明明都站在她身後了,結果早川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笑意後,又低下了頭對著畫稿塗塗改改。
反倒是早川對麵那個麵生的旁係神色不錯的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搞什麼啊……”
想到對方突然冷漠的態度,禪院直哉自言自語了一句。講台上的老師停頓片刻後,聲音更大的掩蓋了他。
他眯了眯眼睛,緊緊抿著唇。
明明都給她那麼好的主動和他搭話的機會了,結果還在畫手裡那副破畫嗎?
甚至隻是對他笑一下?
現在連“直哉君”“早上好”之類的禮貌用語都不喊了嗎?
“嘁……”
似乎想到不悅的點了,禪院直哉發出煩躁的聲音。講台上的老師把頭埋的更低了,語速都快了。
———和一個卑賤的旁係有什麼好聊的?
哈……該說不愧是早川宮野嗎?旁係配私生女,果真是賤配賤合適的很啊。
一如既往的編排本來是可以讓他愉悅些的,禪院直哉想要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動了動嘴角卻發現自己更煩了。
煩躁到身體都開始燥熱起來。
之前靠在早川的桌子上還可以聽見她在做什麼,今天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偏偏自己又坐在前麵。早川宮野這個賤人……不會借著去廁所和那個旁係單獨出教室了吧!?
突然被擾亂原本正常節奏的一切,這無亞於一份滿分的試卷卻在有一天變得一片空白。
突然一反常態的沒有露出溫順的笑容主動和他說話;突然看見他卻沒有打招呼;突然和一個之前完全沒有聯係的旁係關係不錯的閒聊起來;突然在上課一點聲音都沒有———哪怕都的耳朵都要快完全麵向身後了,不管是畫筆的聲音還是漫畫的翻頁,一點聲音都沒有。
哪怕是對於,在這段關係裡占據主導權的禪院直哉,也會下意識的對於未知且脫離掌控的事焦躁起來。
以至於此刻的直哉,迫切的想要知道早川宮野現在究竟在乾什麼。
幾秒的停頓後,禪院直哉看著麵前毫無字跡痕跡的課本,突然直起身,向後轉去。
像是怕被對方誤會似的,掩蓋性的比口中說出的話,更先一步伸出了手,漫不經心道:“橡皮擦借……”
一句話沒說完,禪院直哉說不出口了。
慶幸的是早川宮野並沒有和誰偷偷出去,也沒有繼續畫一些奇怪的東西。
而是此時此刻的早川宮野,正手掌撐著腦袋,一臉祥和的看著坐在她左側桌子上的那名旁係。
準確來說,是那名卷起衣袖,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領口兩顆扣子,都露出了鎖骨的旁係。
她完全不加掩飾的、十分直白且大膽的注視著。
唇邊是若有若無輕佻的笑意。
而那位旁係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又是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露出白皙的脖頸佯裝聽課記筆記。又是大開的領口,隱約之間可以看見男人鼓起的胸脯以及鎖骨。
時不時伸手抵住下顎,聽課時候睫毛輕顫。伴隨著的是早川宮野欲來欲上下掃視、眯起的瞳孔。
直哉:“……”
早川宮野…
———這個該死的!
滿腦子隻有黃色廢料的蠢貨!!
禪院直哉的眉心都快碾死一隻螞蟻了,尤其是早川宮野看入迷了都還沒有發現他,依然撐著腦袋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
他麵無表情,從袖口伸出手,手心握拳猛地錘擊了一下早川宮野的桌麵。
【砰——】
桌麵發出震聲,早川宮野被嚇的驚了一瞬,回過神。
“聾子嗎?把你的橡皮擦給我。”
看見被嚇到了早川的直哉嗤笑,還沒等早川宮野伸手遞給他,禪院直哉已經拿過她桌上的橡皮,轉過身時還威脅性的斜睨了她一眼。
但預想到的惡趣味成功並沒有給禪院直哉帶來一絲快感。
他的指尖碾著橡皮,指甲一上一下掐入著。
甚至不知道自己又想了什麼,呼吸越來越沉重,琥珀色的眼眸也越來越暗淡。
賤人。
好色且蠢上天的賤女人——!
蠢貨!賤貨!下三濫的臭婊……
……
“嘖……”
直哉煩躁,手裡的橡皮已經被指甲掐成碎末,一點一點落在教室的地板上。
早川宮野正在發呆。
文化課很無聊,上課很無聊,什麼都很無聊。
無聊無聊無聊無聊無聊,每天都非常無聊。
日常就是一起上課,偶爾下課後會碰到直哉君。一開始早川還沒發現禪院直哉去東京了,還是某個旁係和她說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的。
不過也隻是意識到了幾秒,畢竟有沒有直哉君她的安閒生活都沒有太多變化。
雖然少了一些樂趣,不過樂趣依然會源源不斷的找上她。
畢竟樂趣就是她創作的靈感啊……
禪院直哉不在的這段時間,早川能明顯感覺到和她交流的同班同學變多了。
記憶中有一個旁係似乎和她關係不錯,但早川沒記住他的名字。
身材不錯,臉也不錯。
雖然比直哉差些,不過稍微拿來當素材參考一下還是可以的。況且那名旁係居然還說可以給她穿男仆裝。
男仆嗎……
早川宮野若有所思。
嘶,這麼一說她可來精神了。
雖然沒記住旁係的名字,但是旁係有肉是真露啊。
正想著,早川宮野抬起頭看向旁係。
恰到好處的白色襯衫,解開了兩顆黑色的小扣子。卷起的衣袖可以看見流暢的肌肉線條。不同於禪院直哉的明顯,卻給人一種柔和的美感。
早川宮野側了側身子,乾脆撐著腦袋看他。
領口被翻的很低,發絲也有幾根翹起來的淩亂,配上時不時抬頭看黑板的動作,顯得既迷糊又有些可愛。
早川宮野緩緩歎息一聲。
啊…倒真的有些像在雨裡被淋濕的小蘑……
【砰——!】
什麼東西撞擊的聲音突然響起,震的早川撐著腦袋的頭差點滑下來,講台上老師並未停下,她轉過身,對上禪院直哉的眼神。
琥珀色的,不悅的眼神。
甚至最後還帶了些許警告威脅的意味,拿走她的橡皮擦後就繼續背對著她。
早川宮野不明所以,繼續撐著頭看旁係,腦子裡畫著人體結構。
一直到下課,早川宮野才鬆下身來,準備開始收拾東西離開。
“早川大人。”
坐在左側的旁係看向她,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伸出手遞給她一塊東西。
“我這裡有多一塊橡皮擦,剛才早川大人把橡皮借給直哉君了吧?不介意的話可以……”
的確是需要的,她每天繪畫消耗最多的就是橡皮。早川正準備開口,一個熟悉且冷漠的聲音打斷他。
“雜碎——誰允許你直呼我名的?”禪院直哉拉長了語調,居高臨下帶著幾分壓迫的意味。
“啊,抱歉,我隻是聽其他人都這麼喊的……早川大人請不要生氣。”
“喂,你是蠢貨嗎?關早川宮野什麼事。哈……你是哪家的旁係,這麼蠢也能被送進來嗎?”
“是滋賀,說起來也是和早川大人有緣,之前大人也去過那個地方呢。”
“嘁……趕緊滾行嗎,擋住我光了。”
“需要我去開燈嗎禪院大人。”
旁係笑意盈盈,直哉隱忍怒氣。
早川宮野看著一來一回對話的兩個人,沉默了。
怎麼突然……兩個人吵起來了。
最終迫於直哉的壓迫,旁係歎息一聲,在露出燦爛的微笑和早川告彆後,離開了。
空蕩蕩的教室裡,隻剩下早川與直哉兩人。
早川宮野已經收好了東西,準備離開之際還是想要拿回自己的橡皮擦。
她伸出手,緩緩開口:“直哉君,我想問一下我的橡……”
手指還沒碰到禪院直哉的肩膀,對方唰的一聲站起身。
與上課時猝不及防的轉身一樣,琥珀色不悅的瞳孔,隻不過此時此刻更加黯淡陰沉。
僅僅兩秒後,禪院直哉像是惡狠狠的剮了她一眼後,頭也不回大步走出教室。
隻剩下不明所以的早川宮野站在原地:“……”
嗯??
到底又怎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