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覺得自己很倒黴,作為火種小隊的老隊員,他跟著隊長邊銳進已經度過了五個世界了。
可以說除了邊銳進,他就是整個火種小隊資曆最深的隊員。
然而這並不代表著他的實力有多強勁,事實上王五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一個字“苟”。
但這次他覺得自己“苟”不下去了。
和經驗豐富、實力強大的隊長失聯分散不說,身邊還隻有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新人。
如今之計……王五咬牙,如今之計隻有先犧牲掉一個人,再給另一個爭取生存機會。
詭災畢竟是個生存遊戲,隻要十天後隊伍裡有一個人存活,就算任務完不成,隊伍也不會撤裁。
藍星照樣有機會派遣新人,隻要有機會,就總有可能拯救藍星。
身邊這個叫陸灤的新人很年輕,才十八歲,什麼也不懂的年紀。
自己已經三十歲,又經曆過幾次副本,身強力壯又經驗豐富……
自己應該將陸灤拋下,留給nc啃食,好給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可是……
王五想起了自己剛進入詭災遊戲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懂又心高氣傲,闖下了不少災禍。
隊友們也都對他頗有微詞,但偏偏在麵對最終副本boss,即將被吞噬的時候,一名和他一樣的新人拚死替他引走了怪物,給他爭取了一線生機,
那是一名五十多的中年大學老師,帶著金絲眼鏡,一看就受過很好的教育,說話做事異常冷靜。
像王五這種不學無術之人,從小考試就沒及過格的壞學生,向來是最討厭這種人的。
但對方卻在最後緊要關頭,主動迎上boss,替他爭取了生機。
“你還年輕,在遊戲中比我重要。”
王五記了這句話記了許久。
他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他隻記得眼前一片殷紅,卻也隻能含著淚咬著牙不停地往前跑。
他苟了這麼多年,其實也活夠了。
他本來就是個小混混,父親早死,母親有了新家庭,他從小跟著奶奶相依為命,後來奶奶也去了。
如果不是被選中進入了這個詭災遊戲,那他大概率要麼在街頭混的時候被人捅死,要麼早早因為傷人或者偷盜就進了監獄。
相比之下這個叫陸灤的小白臉可幸福多了,長得好,性格好,是高材生,甚至還有父母親人在等著他回家。
而且這家夥腦袋聰明,真的給他時間成長的話,肯定會比他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
王五用眼神餘光看向正追擊著他們的保安又或者說是詭異,一行文字浮現在了眼前。
【姓名:李鑫(b)
身份:深淵食品廠保安大隊隊長
狀態:血月下狂躁度+50】
這個食品廠不愧是s級的副本,就連一個普通的看門保安都是b級。
那詭異外表就像是一個正常的中年男性,身上穿著藍紅相間的食品廠保安製服,手中甚至握著一根電棍。
若不是看到那雙猩紅的雙眼,以及那神經失控般的抽動的嘴角,誰也分辨不出來這居然是一隻異常凶殘的怪物。
這就是詭災這個遊戲的可怕之處,那高高在上的高維生物費儘心思構建了一個和玩家日常生活相似的世界。
然後將玩家當做玩具一般戲耍,看著所有人在熟悉的環境中一次次放鬆警惕然後被猝不及防地絞殺。
頃刻間,王五便下定了決心。
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銀鏈,鏈子上墜著一個拇指大的玻璃瓶,這是他在上次副本血色醫院拿下的保命道具。
“治愈血清,要是快死了就喝一口。”
王五將掛墜塞到陸灤手中,扭頭迎上即將追擊而上的詭異。
“往前跑,一定要把工廠地圖交給隊長!記住了!”
王五看準時機,一把將陸灤往前一推,然後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笑容詭異的保安立刻鎖定了王五,喉間發出的低吼,震得陸灤胸腔發麻。
“彆管我!” 王五在嘶吼,接下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夜空。
恍惚間,陸灤仿佛聞到了血腥味,聽到了利爪撕開衣料的聲音、骨骼被尖牙啃噬時的碎裂響聲。
陸灤知道,他不能耽誤時間,更不能錯失王五好不容易給他爭取的生機。
人類世界的月亮永遠都是清冷的柔和的,可這個詭災世界的月亮卻是一輪巨大的血月,在夜空中散發著森冷的紅光。
藍星所有正在觀看著直播的人們看著這一幕,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藍星聯合政府的指揮部部長昌浩氣,沉默地看著屏幕上的轉播畫麵,緩緩摘下了頭上的軍帽。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所有人幾乎是同時間站起來,噙著淚脫帽致禮。
如果可以他們也不想讓普通人為了藍星的未來去廝殺,他們是軍人,這本該是他們的責任。
可是這個詭災遊戲選中隊員的方式十分隨機,他們至今沒有找到選人的規律。
以藍星如今的現狀,聯合政府中的大部分官員都有軍人背景,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比看到民眾去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事更悲傷的了。
直播間中,一則金色的彈幕劃過。
[藍星聯合政府:致敬英雄王五,並授予烈士稱號。]。
從藍星被詭災遊戲選中後的這十年間,大家已經看過經曆過無數次生離死彆。
每一個副本都是生死的較量,每一支隊伍都是死傷慘重。
而王五作為一個老人,在詭災遊戲中經曆過五輪副本,但表現一直普通,脾氣差,欺壓新人。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在最後關頭,他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則彈幕就像是一個信號,直播間瞬間秘密麻麻的布滿了許多彈幕。
他們五顏六色,語言不同,但都表達著一個意思……
致敬英雄王五。
……
陸灤手中捏著銀墜,銀鏈子上的紋路嵌入指尖,讓他恢複了幾分理智。
他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小巷,遠遠地朝著商業街的方向望去,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閃光的霓虹微光,那不是霓虹,是他的浮木,是他求生的唯一希望。
他不敢回頭,隻能憑著求生的本能,瘋跑著,帶著血腥味的夜風灌進嘴裡,讓他不受抑製地產生了嘔吐的衝動。
他不能停!這是王五用命給他換來的生路,他必須活下去。
但王五的犧牲也隻是給他爭取了一點時間罷了。
在啃噬完王五後,那隻開了葷的詭異又再次追了上來。
陸灤心中一緊,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長時間的奔跑讓他有些缺氧,陸灤像拉鋸似的喘息著,每一口空氣都帶著鐵鏽味。
他的腳就像灌了鉛,膝蓋開始打顫,陸灤視線渙散,仿佛好像看到了渾身鮮血,被啃噬得隻剩下半個腦袋的王五正在衝他森然的笑著。
陸灤明顯感覺到不對勁,他點了點自己的手環,一行字立刻出現在了他眼前。
【隊伍:火種小隊(藍星)】
姓名:陸灤(隊員)
精神值:60100
汙染指數:45100
體力值:25100
生命值:90100
道具:治愈血清(恢複生命值以及精神值,汙染指數清零)
……
精神值代表著一個人的精神力,精神力越強大,越不容易被汙染。
而汙染指數,則指的是一個人與詭異的接觸程度,接觸的越深越容易被汙染,越容易出現幻覺、認知錯誤、嚴重的話甚至會導致身體和精神異常。
陸灤看著自己的屬性,毫不猶豫地掐著手腕努力讓自己保持著理智。
他不能停!王五不能白死!
就在此時,一道破空聲響起,一支離弦的箭直直的朝著身後的詭異射去。
箭尖正中詭異的右眼,怪物嘶吼著,青灰色的麵皮抽搐著,被貫穿的眼窩迸出腥臭的漿液幾乎要濺到陸灤身上。
陸灤抬起頭,隻見隊長邊銳進正站在小巷口,手中握著一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軍用複合弓。
在見到陸灤掌心原本屬於王五的銀色吊墜後,邊銳進心中一沉,明白了幾分。
他再次從身後抽出幾支箭朝著詭異射去,給陸灤爭取著逃生的時間。
“往左跑,去和閆怡彤彙合!”
邊銳進手中的弓箭並不是普通的弓箭,這是他曾經在任務中獲得的詭器,對於詭異有克製作用。
在進入遊戲前,邊銳進曾是弓箭手運動員,還當過幾年兵,他的箭法很準,幾乎是百發百中。
但這隻b級詭異在血月加持下卻異常強大,半點都不害怕疼痛。
看著手中為數不多的箭,邊銳進閉了閉眼,分彆朝著詭異僅剩的右眼,心臟,以及喉嚨連射三支。
這三支箭又準又狠,被擊中的詭異因為疼痛而嘶鳴著,瞳孔裡凶光畢現,狂亂的嘶吼響徹夜空,似乎是在宣泄情緒,又似乎是在召喚同伴。
與此同時,無數猩紅的眼睛在夜空之中亮起,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邊銳進瞳孔驟縮,握緊弓箭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從腰間抽出一把軍用匕首,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
就在此時,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從巷口朝著自己的方向趕來。
邊銳進一愣,語氣嚴厲:“你們為什麼在這裡!不是讓你們逃了嗎?!”
陸灤:“這巷子有異常,我們走不出去。”
隊伍中唯一的女生閆怡彤紅著眼眶,抽噎著:“隊長,我們被包圍了。”
邊銳進臉色一沉,他這才發現,原來巷口儘頭,也早已圍滿了潮水般的怪物。
街道儘頭,佝僂的身影從廢棄的汽車下緩緩鑽出,鋒利的指甲抓撓著金屬車身,發出刺耳的聲響。
樓頂上,長著怪異翅膀的怪物倒掛垂落,眼神貪婪的盯著獵物,口水在地麵腐蝕出了一片坑窪。
與此同時,係統提示音響起,邊銳進的眼前出現了一行文字。
【叮,藍星小隊觸發支線任務,保安隊長的憤怒。
幾隻老鼠偷走了工廠的重大文件,保安隊長李鑫很憤怒,發誓要讓這幾隻老鼠獲得應有的懲罰。
任務要求:擊殺保安隊長李鑫,獎勵無汙染水稻種1t。】
邊銳進瞳孔驟縮,臉上忍不住揚起一個苦笑。
自詭災遊戲出現至今已經十數年,但藍星的所有隊伍,都從未觸發過支線任務。
沒想到第一次觸發居然會是在這種生死關頭。
因天災頻發,藍星的土地早已是滿目瘡痍,動植物變異,食用過後均會出現各種精神情緒失常,甚至是患上癌症。
在這種情況下,人類唯一能食用的無汙染食物,隻剩下了蟑螂。
新一代出生的藍星人,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大米的味道是什麼樣的了。
稻穀啊,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華夏人,若是隻有他一個人在,他肯定會試著拚一把,看能不能拿下稻種。
隻是現在不行,藍星生死全係在他手中,他不能去冒險。
這是火種小隊成立以來最為危險的時刻。
這驚險的一幕,不僅讓在場的人心驚膽戰,也讓正在觀看著直播的藍星人心中一跳。
[都怪王五和陸灤沒事去偷什麼地圖!]
[不做任務你罵人家,做了任務也罵,有些人戾氣彆那麼重。]
[大家不要怪火種小隊,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了]
……
隨著這些怪物們越走越近,為首的保安隊長帶血的臉上揚起一個殘忍的笑容。
而邊銳進的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浸透。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 “咚咚” 刺破小巷的死寂。
那聲音和高跟鞋跟叩擊地麵時的聲音很像,在空曠的街區蕩開層層回響。
而原本張牙舞爪的怪物們則僵住了身形,猩紅的瞳孔裡泛起恐懼的漣漪。
“咚 —— 咚 ——”
這腳步聲不緊不慢,卻像無形的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怪物們如同潮水退去,有的甚至在慌亂之下有的撞翻了垃圾桶。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邊銳進死死攥著匕首,指節發白,主動站在了眾人身前。
為首的詭異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但又似乎很是畏懼這個神秘的來客,嘶吼幾聲後,也不得不緊隨著其他怪物隱入黑暗。
伴隨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拐角處那道纖細的黑影逐漸拉長,一個穿著製服襯衫,搭配褶皺短裙,腳踩粗跟小皮鞋的少女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
“咦,這麼多人?你們在夜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