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勳儀式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的大禮堂舉行。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斜射進來,在嶄新的將校呢軍裝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顧家生站在授勳隊列最前方,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將筆挺的軍裝撐出凜冽的線條。陽光照耀下,嶄新的上校領章閃爍著耀眼的金光。
"茲授予國民革命軍陸軍上校顧振國五等寶鼎勳章"
莊嚴的軍樂聲中,總裁親自將勳章彆在顧家生胸前。冰涼的勳章觸到胸口的刹那,他看見後排的程遠等人胸前新授的雲麾勳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些年輕軍官的少校肩章在軍樂聲中微微顫動,宛如一群振翅欲飛的雛鷹,眼中閃爍著興奮與忐忑交織的光芒。
當日下午,三輛軍用卡車沿著中山門外蒼翠的林蔭道緩緩行進。途經明孝陵神道時,顧家生突然抬手示意停車。他縱身躍下卡車,凝視著那些曆經六百年風雨的石像生。文臣武將的雕像在冬日陽光下肅穆佇立,斑駁的石甲上,太平天國時期的彈痕依舊清晰可辨。一陣寒風掠過,卷起滿地枯葉,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上的滄桑往事。
"四哥,前麵就是咱們455團的駐地了。"
程遠指著遠方說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片青灰色的營房掩映在紫金山麓的鬆柏之間。營區外圍,明代護陵衛所的斷壁殘垣依稀可見,古老的城磚與新修的圍牆形成奇特的時空交錯。
營門前,哨兵們看見車隊立即挺直腰杆行禮。他們頭戴德製35鋼盔,冷峻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泛著獨特的藍灰色。顧家生目光掃過營門兩側新漆的楹聯:
"養兵千日精忠報國"
"秣馬厲兵還我河山"
那朱紅的字跡力透木背,仿佛要烙進每個軍人的心底。
營區內,白牆灰瓦的新建營房整齊劃一。操場上,此起彼伏的口令聲與整齊的踏步聲交織在一起。
"立正——!"
值星官洪亮的口令聲如驚雷般炸響,正在訓練的士兵們瞬間如標槍般挺立。雖然是新編部隊,但從士兵們標準的持槍姿勢就能看出訓練有素。中正式步槍的槍托穩穩抵在肩窩,雪亮的刺刀在夕陽下連成一道寒光凜凜的直線。
"報告團座!455團應到2700人,實到2436人!正在開展戰前強化訓練!"
一位佩戴中校領章的中年軍官快步走來敬禮。他左臉頰上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分外醒目。
"職部張定邦,原18軍參謀處作戰科長,奉陳長官之命前來輔佐團座。"
他遞上花名冊時,顧家生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因常年握參謀尺而磨出的厚繭,這是參謀軍官特有的印記。
翻開燙金封麵的花名冊,三個營長的名字赫然入目:
一營長:程遠
二營長:李天翔
三營長:王鐵栓
顧家生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陳長官果然安排得滴水不漏,連人事布局都如此周到。他繼續翻閱,發現全團連排級軍官中,基本都是昔日獨立營的老部下。
455團作為甲種主力團,編製堪稱豪華:
下轄3個步兵營,每營編製800人
每個營下轄3個步兵連(每連180人)
1個機炮連(裝備6挺重機槍、4門迫擊炮)
團直屬部隊:
特務連
警衛排
通信排
工兵排
衛生隊
武器裝備:
中正式步槍2000餘支
捷克式輕機槍90挺
馬克沁重機槍24挺
82迫擊炮16門
20機關炮4門
如此精良的裝備配置,在國府軍序列中也屬於第一檔的。每個步兵班都標配一挺輕機槍,每個排配備三門擲彈筒,火力密度甚至超過了部分嫡係部隊。看著這份沉甸甸的花名冊,顧家生仿佛已經聽見了戰場上槍炮的轟鳴。
455團團部會議廳。
青灰色的夕陽透過木窗斜照進來,映在會議廳正中央懸掛的青天白日旗上。二十餘名軍官早已按軍銜列隊,嶄新的呢子軍裝燙得筆挺,武裝帶擦得鋥亮,胸前勳章熠熠生輝。
門外傳來軍靴踏地的鏗鏘聲,值星官突然一聲暴喝:
“團座到!立——正!”
“啪!”
二十餘雙皮靴瞬間並攏,發出整齊劃一的撞擊聲。顧家生大步跨入會議廳,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程遠、李天翔、王鐵栓、老魏……全是在羅店並肩廝殺的老兄弟,此刻肅立如鬆,眼中隻有純粹的敬意與信任。
唯獨站在右側首位的張定邦略顯突兀,他的立正姿勢標準得近乎刻板,左臉頰的刀疤在汽燈光下微微發亮。
顧家生抬手還禮,聲音沉穩:
“都坐吧。”
“嘩啦”軍靴摩擦地麵的聲音整齊劃一。
“今日起,455團正式成軍。”
顧家生雙手撐在鋪滿作戰地圖的橡木桌上,
“在座諸位大多是從獨立營起就跟著我屍山血海裡滾過來的,客套話免了。”
他目光轉向張定邦。
“唯獨張副團長是新麵孔,原十八軍參謀處作戰科長,既然以後都是一個戰壕的弟兄,我希望往後大家精誠協作,效忠‘黨果’。”
張定邦啪地立正敬禮:“職部定當竭儘所能!”
顧家生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突然從公文包裡抽拿出一本花名冊,輕輕放在桌上。會議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這是獨立營陣亡弟兄的花名冊。”
他聲音沙啞了幾分,“李墨文!”
站在角落的文書立刻挺直腰板:“到!”
“明天起,你帶人去郵政局,按名冊把撫恤金一家家寄出去。”顧家生盯著他,“一個銅板都不準少。”
“是!”李墨文眼眶發紅,“團座放心,少一個子我提頭來見!”
會議桌周圍響起低沉的吸氣聲。王鐵栓攥拳砸了下桌麵:“狗日的小鬼子……”
“要報仇,光靠血性不夠,還要過硬的軍事素養,和頑強的信念。”
顧家生猛地一捶桌麵。
“張副團長,念訓練計劃。”
張定邦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這麼快被委以重任。展開文件夾時,他瞥見紙上密密麻麻都是顧家生親筆批注的修改,其中“夜戰”“巷戰”“防炮”等條目被紅筆重重圈出。
“即日起,全團進入戰時訓練!”
張定邦的嗓音不自覺地高了八度:
“每日早五時出操,步兵連側重塹壕突擊與反坦克戰術,機槍連加練交叉火力布置……”
聽著專業到苛刻的訓練安排,軍官們卻紛紛露出獠牙般的笑容。
“補充三條。”
顧家生豎起食指。
"第一條,所有士兵必須學會用綁腿布止血、挖防炮洞、用刺刀撬彈藥箱"
他的目光掃過程遠等人,聲音陡然一沉。
"這些保命的本事,程遠你們幾個親自把關。哪個連隊出紕漏,我找你們算賬。"
程遠聞言咧嘴一笑:"團座放心,"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新兵蛋子要是學不會,老子就敲他們的砂罐。"
會議室裡響起一片低笑聲。
"第二條,"顧家生豎起第二根手指。
"實彈射擊不要怕消耗彈藥。每人每天至少打二十發,機槍手加倍,不要擔心彈藥問題。”
"第三條,全團每天加練兩小時拚刺,記住三三一隊。455團,必成日寇噩夢!
"唰"的一聲,二十餘名軍官同時起立。所有人的麵容如同淬火的刀鋒,連張定邦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
"殺!"
怒吼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掛在牆上的青天白日旗無風自動,營區外,最後一抹夕陽染紅了孝陵衛六百年的城牆磚,像是無數先烈未乾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