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未時,今日達城南城門下並不似往日一般車馬川流不息,進城出城卻都堵在門前一一接受盤查,車內馬上的包袱物件皆要細細翻看。官兵見一江湖中人打扮的青年提劍前來,不免握緊了手中的棍。
那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似是請柬的信,道:“在下南城山人士南城派弟子喬康奇,家師五十大壽臨近,要將這請柬遞予貴長官。”
領頭的官兵見喬康奇雖散散漫漫但也像個善人,又是個練家子打扮,那請柬也不似偽造,便道:“辛苦少俠了,隻是眼下人手緊缺脫不開身……還請少俠自行交予秦大人,少俠請自便!”便給喬康奇讓行。
喬康奇抱拳道謝,又問:“官差大哥,不知達城當下為何戒嚴?”
“少俠有所不知,城內一戶人家昨天夜裡遭一凶魔屠門,今早被街坊發現時……慘不忍睹啊!”那官差直搖頭歎氣,“看手法應是個習武之人,如此凶犯定要將他捉拿歸案!”
“既是今早……也罷,我不便多問,也不為難官差大哥,保重!”喬康奇再抱拳,進了城心裡仍暗自想,既是今早才報官,那凶犯若真是個高手,便也不被宵禁或城門所錮,恐昨夜已出城了!
果真城內風景蕭條,街道上無甚攤販行人,街邊門戶鮮有開張,毫不似大城鬨市模樣。本想再打些達城裡上好的酒喝,看來是不能如願了。喬康奇花幾文錢在仍出攤一小攤上買個糖人兒,順口問道:
“老板好手藝,不知官府該如何走?”
“少俠有禮了,順這大道走便是。隻是眼下官差們正忙那滅門案,少俠若是有事,隻怕不能馬上辦呐”糖人攤老板又壓低聲音,示意喬康奇湊近,道:“不瞞少俠說,有傳聞是那家家主先前在江湖上結了仇家,此番乃是尋仇!”
“原是這般,謝老板解惑了,老板生意興隆!”喬康奇便拿著糖人離開了。
隻是喬康奇有一事至今仍不明白,朝廷將官府武力高強者組了個“崇武衛”,不將其安身在都城,卻要放在這南方的達城,不知其中是個什麼緣由。來達城便是要將請柬遞一份予其統領秦克嗣,聽聞年紀輕輕卻武功蓋世,也不知真假。
暫且不去想那些,本想既是好不容易進了一次城,前些天不是上山便是渡江,早聽聞這達城內熱鬨非凡,正好逗留幾日能好生放鬆解疲,不曾想自己未到便已出了這般事來,喬康奇已然無心思按原先所想先找酒家安頓下來,不如儘早遞了請柬早早離去少生事端為上。
思緒間喬康奇已走到了官府大門前,守門的兩個官兵見來者提劍便將手中長棍一橫,雙雙指著喬康奇大聲喝到:
“你莫不是那賊人!今日來自首不是?!”前街上本就零散的行人聽這一句,更是作驚鳥般四散而去。
喬康奇心中暗暗笑二人應激,道:“二位官差大哥誤會我了,在下南城派弟子喬康奇,家師五十大壽將至,特此前來將請柬交予秦克嗣前輩。”又轉念一響,官府門前亦能懼怕成這模樣,那凶手的手段究竟……?
那二人將喬康奇上下打量一番,緩緩又收棍立在身旁,左官兵朝門內喊一聲:“阿盧!”便匆匆忙忙跑出一個青澀少年,皮糙又精瘦的似是個下人般卻穿的是官兵的衣物,兩條袖子高高挽上應是方才正乾著雜活。
“阿盧,給少俠帶路,是找秦大人的。”右官兵對那少年道。那少年點點頭,側身一步對喬康奇作出請之姿,喬康奇隨那少年進了官府大門。這邊還未開口,少年已憋不住話了:
“少俠看服飾是南城派弟子吧?我叫盧氣昂,前段時間受了秦克嗣秦大哥的恩惠才有幸進了這官府,少俠運氣頂好,平日裡秦大哥此時應在城外崇武營裡才是,今日不知為何在自己屋內歇息著呢。……”話說一半盧氣昂忽又收了收笑意,道:
“看我這腦袋,少俠莫怪我嘴笨,少俠從城外來應當已知曉出了命案,怎能說運氣好之類的……”
本不想多生事端,可聽好幾人提過這事喬康奇忽的好奇了起來,問道:
“盧小弟,不知可否對此案透露一二?我未到官府時便聽聞乃是江湖中人所為,興許我可幫上些忙不是?”
盧氣昂已將喬康奇帶至一屋前,聽他這一語,兩眼滴溜一轉,拱手道:“若少俠願幫忙當然是好的!秦大哥就在此屋內歇息,待少俠出來後在聽我細細道來罷。”便叩響屋門,喊道:“秦大哥,南城派喬康奇喬少俠有事求見。”隨即屋門從內打開,秦克嗣麵帶微笑,手捧著一冊書請喬康奇入內。
喬康奇看眼前這男子年紀較之自己稍長,卻隱隱散發出不似年輕人的不怒自威,果真是一表人才。取出請柬交予秦克嗣,他卻並不拆閱,隻道:
“真是勞煩喬少俠跑一趟了,原本早已備好了禮,今早我啟程前去南城山為爾掌門祝壽才是,哪料前夜竟出這般事變,喬少俠放心,爾掌門的壽宴崇武衛必去之。”朝門外招了招手,對盧氣昂道:“阿盧,好生招待喬少俠,”又轉頭對喬康奇道:“喬少俠,我還有私事,莫怪我怠慢了。”
盧氣昂講喬康奇帶離了秦克嗣那屋,邊走邊道:
“那戶人家還未安葬,仵作在殮屍房內處理,不便帶喬少俠查看了。一家五口人最小才不過6歲,皆是全身筋骨寸斷,四肢無一處可伸直,隔著皮肉都滲出血來!應是內力極強之高人出手震碎,據街坊之言那戶人家平日裡無甚特殊之處,不知為何會與如此凶險之人扯上關係”
“不知遺體身上可有傷痕?”喬康奇打斷道。
“此正是奇異之處,五人周身上下既無擊打淤青也無拳印掌印,腹中也未驗出毒物來,不知凶犯何種手段活活震碎其筋骨。”盧氣昂答。
“命案現場莫非就未留下痕跡?”喬康奇又問。盧氣昂先是點了點頭,馬上又搖起了頭,道:
“現場簡直天翻地覆,家具器物皆被破壞,目之所及一片狼藉,短時間內無法找到有用的線索。這樣如何,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帶喬少俠安頓下,待太陽落山之後,市人宵禁之時,少俠曆隨我前往那戶人家的宅子親自探查如何?”
喬康奇略微思索後同意了。抬頭一看,二人此時剛好在一家客棧前,盧氣昂似與掌櫃的還是老相識。喬康奇打滿了葫蘆,隨便吃了些飯菜,便上客房歇息了。
思索著盧氣昂所言,若是身上果真未見傷痕,也非先投毒後毀屍,喬康奇眼下所能思索出凶犯之手段有兩種:其一即凶犯武功造詣已高到可用內力隔空行凶;其二便是整戶人心甘情願不動彈任憑凶犯將內力輸進體內摧筋碎骨。
思來想去二者似都無可能,其一可用內力隔空傷人之輩雖不算絕頂,卻也是江湖上的好手,昨日襲擊自己那二人即使合力也非可使常人筋骨寸斷之力,市井小民怎會惹上如此高手?其二更不必說,何人會任人如牛羊般屠宰?莫不是那少年信口胡謅嚇唬自己?怪不得不願帶自己去驗屍……
思緒間夜已深了,有人叩響房門,門外響起盧氣昂的聲音:
“喬少俠,我來也!”開了門,見盧氣昂提一盞燈前來,麵露一副期待之色。喬康奇一怔,忽浮現出不好預感:一直見他身著官服便並未想起其不過一少年,定是絕無辦案經驗的,卻又想似前輩們一般追凶於是偷摸著想自己上?遲疑一下後便開口問到:
“盧小弟,此番行動莫不是你私自決定,上頭未曾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