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閃爍。
艾林來到了那扇“窗戶”……不……這已經不能算是窗戶了……
湊近了之後，他仰視著倒映藍天、驕陽和廢墟，仿佛一座城堡般巨大的“窗”，感覺自身比一隻螞蟻還要渺小。
【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艾林目瞪口呆。
視線不停在那仿佛壁畫一樣的“窗戶”打量。
就在這時。
近百骷髏騎手拉著古樸的韁繩，從螺旋中，一個接著一個，跨過半人高的窗欞，一躍而出。
那扇窗戶……或者說門，也真的就像真實的門扉一般，任由他們穿過。
隨後。
骷髏騎士馳騁於門扉內的天空。
講真的。
即便艾林曾經想象過，狂獵利用螺旋穿梭諸界的畫麵，原著中也曾經描述過希瑞利用上古之血的能力穿梭世界。
但當這一幕真正發生在眼前時，仍然避免不了被強烈地震撼。
有種三維生物突然跑進了油畫中的玄奇。
艾林在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都忘了避開自己的視線，直愣愣地看著門扉外。
他視線掠過諸多狂獵，最後不可避免地掃了雷納金斯一眼。
感知敏銳的雷納金斯猛地回頭，慘白骨眶中猙獰的猩紅鬼火，兀然與艾林對上了視線。
“誰！”
“是誰在窺視？！！”
勃然淩冽的殺氣，似乎隨著虛無的視線傳遞過來。
恍惚間，艾林仿若置身屍山血海，又好像脖子一涼，被鋒銳的利刃抵住了喉嚨。
不過恍惚過後，他毫不在意地繼續直視。
一個殺不死他，對他無可奈何的精靈，殺意再如何恐怖高漲，實力再怎麼強大，又有什麼好懼怕的？
有本事從“門”裡蹦出來，殺了他！
“嗡~”
“門”顫抖得越來越劇烈。
艾林猜測這或許是門扉即將關閉的征兆，收回視線，連忙向下側的廢墟張望。
他總覺得那片荒涼的廢墟有些眼熟。
【在哪裡見過？】
艾林問自己。
森林、焦黑的廢墟、廢墟中還有一個個小黑點在動……
【等等……】
艾林的視線忽然注意到龐大廢墟的中心，那裡似乎有幾座尖塔一般的建……
【尖塔？】
【尖塔！】
【那片廢墟是班·阿德！！！】
他猛地回想起來了，之所以覺得熟悉，是因為他曾乘著“好女孩”在天空中俯瞰過。
隻是那時，班·阿德的大火還未熄滅，廢墟上空還升騰著濃濃的黑煙和遍染層雲的血紅火光。
【狂獵去班·阿德做什……】
疑問剛自腦海中出現，立刻就有了答案，他下意識看向廢墟旁的那片蔥鬱的森林……
也正當他將視線挪過去的時候，雷納金斯用上古語說了幾句話，似乎在回複誰，然後瞥了他一眼，帶著手下的狂獵疾馳向那片廢墟。
【那些狂獵……是奔著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和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去的！】
“轟！”
轉念間，眼前的大門顫抖著，轟然作響。
【這裡不能留了！】
巨大的動靜，令艾林本能向後閃爍。
待閃爍後，視線重新投射過去，穿界之門所在的位置已經空無一物。
螺旋，重歸黑暗。
……
空無一物的牆壁，沒能消弭紛紛而起的雜念。
螺旋寂靜，仿佛一潭死水。
艾林靜靜望著這一麵幽暗、堅硬又平整無暇的黑壁，腦海中升起了無數的想法。
他在考量、估算和猜測……
當狂獵找不到埋在土壤中的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更無處尋覓藏在屍骨無存的瑟拉身上的指引石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是會就此離開，還是直撲向班·阿德的男巫學院，尋找消失的碎片和指引石？
【這很難說！】他心想。
百人團的狂獵實力足夠，強襲班·阿德完全有可能，而且考慮到雷納金斯的實力，不利一方幾乎必然是男巫。
但另一方麵，兩周前，剛有一波數量遠超百人的狂獵，團滅在了班·阿德。
亨·格迪米狄斯的餘威想必仍在，若是考慮到這一點，雷納金斯他們似乎隻是來取東西的，不一定願意發生衝突，徒生事端。
想著想著，艾林竟然發現自己，在為班·阿德擔憂……
【不擔憂不行啊……】他苦笑，【要是男巫這時候被嚇跑，打崩，或打出心理陰影了，誰來為我……北方大陸背鍋、警戒、當炮灰啊？】
【不過倒也不必擔心這麼多……】
艾林轉念一想。
亨·格迪米狄斯那波動靜確實不小，何況狂獵之王艾瑞汀已經下達戰書了，約定好襲擊的日期了。
幾個小嘍囉會讓長官失信嗎？
不是沒可能，畢竟他也不知道狂獵這一百人的小團隊中，有沒有派係。
譬如艾瑞汀一係的人應該不會違反戰書，但阿瓦拉克一係卻可能會以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為重……
不過即便那個在狂獵中地位不低的導航員是阿瓦拉克派係的，刻意違背艾瑞汀的概率應該也不太高。
【管不了那麼多了。】
【班·阿德遠在千裡之外，想這麼多也沒用，總不能讓我騎著大獅鷲去提醒他們。】
【雖然現在的班·阿德對狼學派而言，弱小無害，且作用巨大，但也沒重要到讓我出手相助的程度。】
【萬一被發現了痕跡，無論是被狂獵，還是被班·阿德，都牽連甚廣……】
【沒有必要，沒有必要。】艾林搖搖頭。
【不過，這幾天倒是得多關注關注，森尼求援，談判的進度。】
【至於班·阿德……】
【隻能為他們祈禱了啊！】艾林感覺自己虛無的嘴角勾了勾。
琢磨好應對狂獵降臨班·阿德帶來的變數，艾林重新將注意力，放到螺旋當中。
狂獵離開之後，這片黑暗的空間再次回到了沒有任何生命力的死寂當中。
上一次，他被通靈到這片黑暗空間之後，並沒能意識到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諸界彙通之所”、“世界的捷徑”，隻是大略地看了看。
現在，當他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傳說之地，死寂的階梯都顯得宏大壯闊。
他先是傳送至通向班·阿德的門扉關閉的地方，沒有發現任何不同於其他黑壁的特征後，
艾林沿著台階向上閃爍，期待能看見另一扇“門”。
要是能找到這些“門”分布的規律，通向的方位。
未來，等“螺旋”技能升級後，即便傳送門不能傳送大量人，他也完全能通過螺旋中的這些門，大規模傳送獵魔人乃至友好勢力的軍隊。
無論是解決類似邪神降臨這樣的大災，乃至狂獵襲擊，甚至未來的“白霜”降臨，都有大用。
即便不談這麼遠。
螺旋中也肯定隱藏著一扇通向提爾·納·利亞的門。
征伐甲胄自帶的“複生”，副作用太大，而且隻能去不能回。
誰會用這種方式深入虎穴，探查敵情？
而隻要掌握了這扇門的位置和打開方式，幾乎等於掌握了艾恩·艾爾的命脈。
不過……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遠遠超過狂獵搜尋門扉的時間過去了，彆說通向提爾·納·利亞的“門”了，他連一扇離開螺旋的“門”都沒有找到。
艾林停止了永無止境的閃爍。
視線摩挲黑牆。
若非剛剛才真實見過，誰會相信這光滑無縫，仿若從一座巨大山脈中穿鑿出來的黑色牆壁上，竟然隱藏著一扇通向千裡外班·阿德的門。
【導航員……】
【會否是導航員使用某種法術或能力，打開了門扉？】
艾林在心裡揣測，不過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也不對，倘若導航員真能隨意地操控螺旋，那些狂獵也不至於在這枯燥的地方狂奔三四個小時了……】
【所以……】
【答案是什麼？】
艾林回想剛剛那個導航員的動作，但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特殊的動作和咒語。
隻有“到了”，這兩個字的精神波動。
【他，做了什麼？】
空想自然想不出答案，艾林隻能暫且將其記下，等學會【獸吼：禁空】，看能不能找機會捉一個導航員解惑。
【那麼現在，就隻剩最後一個疑惑了。】
艾林偏移視角，看向螺旋的中央，深不可測的空洞。
下方和上方都是無限的回廊，都通向最深沉最濃重的黑暗。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他被通靈至螺旋時，似乎在空洞底部看見了什麼，不過被狂獵奔騰的動靜打亂，沒有看得真切。
剛才他也注意到，那些骷髏騎士騎馬奔騰在螺旋的時候，都紛紛緊貼的牆壁。
好似隻要一靠近那個空洞，便會被什麼怪物吸進去一樣。
而且……
記憶中，狂獵的征伐甲胄開箱動畫的最後一幕，也讓他非常在意。
與這裡的死寂不同，開箱動畫中的螺旋，無數扇“窗”懸掛在單側的黑暗牆壁，仿佛懸著無數張精美的畫。
紛飛的白霜從這些窗戶裡紛紛洋洋地吹進來，帶著白色的光。
但僅僅隻是看了一眼，眨眼間的功夫，他的思維便像被凍住了一般，意識轉動迅速凝滯、冰封，但同時身體的疼痛反而更加清晰了。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影響竟然會跟著他回到現實。
睡醒之後，呼出的氣體，竟然將聖像室的大理石地麵都冰封了。
【不對！】
【並不是那些通向各個世界窗戶，令我意識被冰封，而是其中一扇散發著劇烈白光，還會眨眼睛的“窗戶”……】
【那到底是什麼？】
好奇心如同小貓，抓撓著他的心臟，艾林在原地躊躇了片刻。
幾個閃爍來到了長廊階梯的邊緣。
無垠的回廊空洞就在他身側。
這種行為當然是危險的，但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因為上一次，他就探頭向下掃了幾眼，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過該有的準備，還是得有的。
艾林“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然後意念打開狩魔手記，特殊技能“螺旋”的圖標正在閃爍著黑紫色的光芒。
他當然可以意念一動，便退出螺旋，就像他可以在戰鬥中隨時使用【狩魔】一樣。
不過畢竟是第一次主動退出螺旋，半透明的麵板橫亙在麵前，能讓他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速度更快。
【一切都準備好了……】
艾林“側頭”，先是小心看了一眼天空。
無數旋轉長廊，構築成一個個同心圓，又像是雙螺旋的dna，自無窮通向無窮，肅穆而又神秘，令人暈眩。
不過中心什麼都沒有，漆黑如墨。
【很好！】
他對自己說。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艾林控製著緊張地情緒，小心翼翼的操控視角向下。
同樣的同心圓，同樣的雙螺旋，甚至是同樣令人暈眩的肅穆和神秘。
唯有一點不同……
同心圓核心，亮著白光，黑暗中氤氳著霧氣的那種朦朧的白。
純淨，但沒有任何生命力。
或許……
這白光存在的意義，便是剝奪所有的生命。
崇高而又冷漠的森寒，在艾林看到氤氳白光的瞬間，便自心間產生，仿佛刹那間，他已置身積雪終年不化的藍山頂峰。
當他下意識收回視線，又瞬間消失，沒有任何影響。
【不會有錯了，】艾林心中凜然，【這種目視都會被凍傷的感覺，和我在女神神國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白霜竟然真的就藏在螺旋的最低端。】
【可這依舊沒能解決另一個問題……】
【白霜到底是什麼？】
【天災？神明？還是神話中常有的吞噬天地的凶……】
恰在他思索時，同心圓中心的白霧，忽地在他視線餘光閃爍了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呆愣了一下，本能地向下看去。
白霧、白光、同心圓、令人震撼到暈眩的結構……
毫無變化。
似乎剛剛視野角落，白光刹那間的閃爍隻是他的錯覺。
但一個獵魔人，一個獵魔人大師的敏銳感知，即便艾林現在的狀態並不如全盛之時，又怎麼會看錯。
獵魔人可是在魔物的利爪和尖牙，在死與生的間隙，跳舞的職業。
艾林提高的警惕，意念若有若無地“觸摸”在半透明麵板上的“螺旋”上……
也就是在這一刹那。
同心圓中心的白霧，向他眨了下眼睛。